月光长枪在胸膛里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我能清晰感受到神格正在被改写。塞勒涅的脸庞近在咫尺，那些黑色齿轮从她眼角钻出，将新月印记啃噬得残缺不全。
“很痛苦吧？“她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当年我们十二主神被种下悖论之种时，可比这疼千万倍呢。“
我抓住枪柄的指节发白，突然注意到她耳后闪烁的青铜色编码——那是与青铜巨门表面完全一致的古代神文。电光石火间，我回想起骸骨巨人记忆中的画面：十二座青铜巨门悬浮在破碎的时空里，门缝中渗出黑色星光。
“你...不是月神......“我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塞勒涅的笑容突然凝固。插入我胸膛的长枪剧烈震颤，那些黑色齿轮发出尖锐的警报声。趁着这个间隙，我调动最后的神力注入神格，引爆了光明神传承中最危险的禁术——
“神陨·同辉！“
金银双色光芒从伤口迸发，我们两人的神格产生共鸣。这是唯有光明与月光神力交融时才能触发的终极净化，璀璨的光柱冲破青铜巨门，将整片星域照得亮如白昼。
塞勒涅发出非人的惨叫，机械触手从她背后爆出，却在强光中化作飞灰。当光芒消散时，我半跪在地，胸口残留着月光长枪的虚影。而她蜷缩在十米外的虚空，月光战甲支离破碎，露出下面布满青铜管道的躯体。
“咳咳......“她呕出掺着齿轮的银血，“居然能触发同辉......你果然是他的转世......“
我擦去嘴角金血，神之瞳看穿了她体内骇人的结构：跳动的心脏是青铜熔炉，血管里流淌着液态月光，脊椎由无数微型齿轮拼接而成。这根本不是神明应有的躯体，更像是......被改造的机械傀儡。
“观察者对你做了什么？“
“错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断裂的机械臂垂在身侧，“是我们主动拥抱了进化。“她突然扯开胸膛，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铜核心。核心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神文，我认出其中一句赫然是《光明圣典》的箴言：
“神爱世人，甚至舍弃神性。“
“很讽刺吧？“她抚摸着核心，“三万年前，我们发现观察者才是宇宙真理的化身。祂赐予我们永恒的生命，代价不过是成为祂的触须......“
“所以你们背叛了世界？“我握紧拳头，新生的光明神力在掌心流转。
“背叛？“她发出刺耳的笑声，“你看看这些门！“
随着她挥手，所有青铜巨门同时开启。门后是无数平行世界的投影：有的世界被机械章鱼缠绕，有的世界浸泡在血色海洋里，还有的世界只剩下不断复制自身的青铜立方体......每个世界中央都矗立着十二主神的雕像，但祂们全都变成了机械与血肉融合的怪物。
“这才是进化的终极形态！“塞勒涅张开双臂，“放弃脆弱的神格吧，新生的光明神。让我为你植入悖论之种，你将成为观察者最完美的容器——“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柄缠绕黑焰的匕首从她后心刺入，握着匕首的机械臂突然调转方向，狠狠插进自己的青铜核心。
“快......走......“塞勒涅的左眼突然恢复清明，右眼却还在渗出黑色齿轮，“祂要醒了......去黄昏禁地找......找时之沙......“
她的身体开始解体，青铜管道寸寸断裂。我冲上前想抓住她的手，却只握住一把冰冷的时之砂。砂砾中传来她最后的意识残片：
【不要相信任何神明】
【我们体内都有种子】
【当血月完全睁开......】
虚空开始崩塌。我捏碎传送符咒，在青铜巨门彻底暴走前逃离。回到神殿时，发现掌心时之砂凝聚成指南针，正指向大陆最西端的死亡沙漠——传说中的黄昏禁地。
三日后，我站在沙漠边缘。烈日炙烤着金色沙丘，但指南针在月光下依然指向西方。这是自神战时期就被列为禁区的死域，连最古老的地精典籍都警告说：踏入者将成为时间的囚徒。
“跟了一路，不累么？“我突然对着虚空说道。
空气泛起涟漪，黑袍人从时空裂缝中走出。这次他没有戴青铜面具，露出与我七分相似的面容——那正是我前世在圣泉中见过的，自己二十岁时的脸。
“不愧是光明神。“他鼓掌轻笑，“但你真的准备好面对真相了吗？“
我抬手就是一道审判之矛，金光却穿透他的身体打在山丘上。他像全息投影般晃动着，胸口逐渐浮现出血色纹路——与神骸晶体中的少女一模一样。
“你究竟是谁？“
“我是你种下的因，也是你将收获的果。“他指向沙漠深处，“那里沉睡着最初的悖论之种，也就是......“他的身影开始模糊，“另一个你。“
狂风突然席卷沙漠，指南针发出刺目的红光。我望向前方，瞳孔骤然收缩：数百里外的沙暴中心，矗立着一座倒悬的青铜神殿。神殿外墙刻满十二主神的浮雕，但所有神明的头颅都被替换成了齿轮。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神之瞳的视野中，整座神殿正在释放与塞勒涅体内相同的青铜编码。那些编码扭曲了周围的时空规则，让沙粒时而凝固成水晶，时而化作飞鸟。
“哥哥......“
熟悉的呼唤突然在身后响起。我浑身僵硬，缓缓转身，看见沙丘上站着白衣少女。她赤足踩在滚烫的沙粒上，胸口插着半截圣剑，漆黑瞳孔倒映着血月之眸。
“这次，你逃不掉了。“她微笑着张开双臂，身后的沙海升起无数青铜巨门。
指南针在掌心炸成粉末，时之砂凝聚成沙漏形状的印记烙在手腕。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与青铜神殿的共鸣重叠，记忆深处有某个封印正在松动——
三万年前的星空下，十二主神围坐在圆桌旁。我（或者说某个与我神格同源的存在）将时之砂洒在契约书上：“以光明为誓，我等绝不窥视门后之物。“
“但若有人违背誓言呢？“年轻的月神把玩着匕首。
我看向圆桌中央的青铜盒子，里面传出婴儿的啼哭：“那就让悖论之种吞噬叛徒。“
记忆碎片突然中断。少女已经走到面前，她冰凉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想起来了么？当年是你亲手把我们的灵魂铸成钥匙......“
沙海沸腾，所有青铜巨门同时开启。在门后无尽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睁开了亿万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