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东,缑氏山。
此山下便是刘备前任老师卢植的山门。
刘备此时便在缑氏山下。
按说,刘备如果要回幽州,是该出雒阳向北五十里过孟津渡的,那是离雒阳最近的渡口,而且过了河之后往涿县就全都是驰道。
但城门口遇上了曹节,所以刘备改了道。
说起来,曹节这个名字,很容易让刘备想到曹操的曾祖父和女儿。
因为在他看过的书中,曹操的曾祖和女儿都叫这个名字。
但眼下曹操还没生那个女儿,曾祖也不叫曹节,而叫曹萌。
曹节是南阳人,和曹操的家族没关系,他是目前的大长秋,也就是后宫总管——是宫里地位最高的大太监。
这大太监在城门口看到王甫的骸骨时,很有点物伤其类的意思,又认识段颎,看起来有可能会出现追兵。
于是刘备绕了半圈,从城北绕到了城东,向东到了缑氏。
大耳贼如今是很有江湖经验的,他不想再被堵在渡口了——曹节是看着他们向北去的。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走雒阳东边,从缑氏到东郡,再从白马渡过河……这条路线,大耳贼特别的熟。
眼下天色已晚,刘备等人在缑氏山下的驿舍落了脚。
缑氏山下就这么一个驿舍,也兼着酒舍饭堂的业务,规模挺大,但却是私人产业。
刘备没进缑氏县内的官驿,免得段颎被人认出来。
段颎如果露了身份会为家族遭祸,从雒阳到凉州武威,这中间有太多人认识段颎了,太容易露行藏,暂时不方便回老家。
而且段氏家大业大,家臣颇多,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二五仔?
毕竟连张晟这种救过段颎性命的家臣、侄女婿都被收买了,段颎现在不敢确定谁信得过,他现在只敢相信刘备这个放火的主谋。
其实阳球那几个亲随也是一样,他们是放火的从犯,也只敢相信刘备这个主谋。
因此段颎现在不能去寻旧部,只能暂时跟着刘备,顺便去幽州清理门户。
张晟吃里扒外,睡了段颎的侄女居然还要当卧底,段颎自然要亲手剐了此人。
“玄德,我感觉曹节可能认出我了。”
驿舍中,段颎表示有点担忧:“那老贼心细如发,有过目不忘之能,估计他也能记住你的样貌派人追索。”
“记住又如何,他又不知道我的名字……”
刘备想了想,感觉没什么大碍:“其实他也没法确认是你,你生死不知,家族反而能一直得享厚禄,毕竟你是……咳……毕竟你是纪先生!”
段颎字纪明,而刘备现在故意管段颎叫纪先生,免得隔墙有耳。
段颎这凉州军神的威名谁都不能忽视,天子要是敢苛待段颎的家族,那段颎必然会豁出一切想办法造反,凉州和东西羌必定大乱……所以,段颎生死不知反而是最有威慑力的。
“我担心的是你那双大耳。”
段颎摇了摇头:“太容易辨认了,追索起来很容易。”
“咳……纪先生,你可能不知道。”
刘备掏了块黑巾出来在脸上比划了一下:“我本来就有个匪号……大耳贼。”
段颎眼睛瞪大了:“啊?”
“而且我当年就是在这一带作的案。”
刘备摊了摊手:“我也是故意到这边来的,就是等他们追索大耳贼。”
“你这……”
段颎有些没明白:“为何要故露行藏?”
“就是为了让曹节的人全都来找我。如果曹节真有追兵过来,我就靠着这双大耳,引着曹节的追兵在此地逗留。”
刘备解释道:“纪先生明日带着随从先行离开,我在此停留,若真有追兵追索而来,我也好拖他们一阵。”
“玄德高义!”
段颎拱手示礼,眼里有了感动之色,他大概觉得刘备是在以身为饵助他逃脱。
“放心,我现在是有功在身的士子,不是当年的贼了,纪先生不在我身边,我反而是安全的……只要我别遇上袁本初袁公路就行,那俩家伙和我有私仇。”
刘备摇头笑了笑,提到了仇家。
不过,段颎倒是记下了:“汝南袁氏……待某得脱,定为玄德解此仇怨。”
……
次日,段颎带了阳球的随从先行出发。
刘备和左沅两人留在驿舍没走。
其实刘备故意把段颎支开,并不是为了以身为饵……
他是想把段颎越狱的事儿栽到别人头上。
不过,正在刘备和左沅商量台词的时候,还真有追兵过来了。
“北军查贼,所有人都出来!”
中午,一队兵士来到驿舍,冲进大堂四处查看。
见到刘备,立刻叫道:“你,出去站着!”
看样子,果然是按照‘大耳’的特点在追人。
“何事?”
刘备皱着眉头转身,手里的剑亮了出来。
“北军越骑查贼,把过所拿来查验!”
一个伍长上下打量着刘备,又看了看左沅,不知在想什么。
“乃公怕你查不起。”
刘备摸出勋传亮了亮,但没递过去。
这勋传是向西园交了钱的回执,代表这是个待征辟的候选官,北军五营是禁军,不可能不知道。
那伍长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左沅,却是将手中长枪戳了刘备身前:“你若是官,为何不住官驿?某觉着你二人是贼!”
随后挥了挥手。
一个兵士出门去了,估计是要召唤援军。
其它几个兵纷纷上前,围住了刘备。
刘备感觉有点奇怪,这特么一个伍长,居然敢诬陷候选官员?
这伍长自称是越骑营的人,越骑营是北军五营之一。
以前的北军五营都是精锐,越骑一开始也是内附的越人骑军。
不过现在嘛……大多都是关系户。
五营校尉都是皇亲或太监的亲属,越骑也都成了关系户们的门客,一个越人都没了。
毕竟五营校尉都是官显职闲的好差事,又不用到边疆去打仗,待遇还比边军好。
但正因为是关系户,所以才更不应该这么干啊!
刘备眼里有些不善:“北军五营的兵,现在居然开始劫道了?”
那伍长没答话,只是又看了看左沅。
冲着左沅来的?
左沅也察觉到了,开口问道:“又不让路,又不说话,是为何来?”
“你可以走,她不能走。她便是天子要查的女贼!”
一个油腻的声音从驿舍门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