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克斯很快便将照片冲洗了出来,当他将那张照片递给瓦莉亚和路明非时,瓦莉亚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捏住边角,拿到眼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照片上的两人并肩而立,瓦莉亚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而路明非的表情有些拘谨,但眼底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欣喜。
“拍得真好!”瓦莉亚笑着说道,目光中多了一丝不舍。
路明非也低头看着照片,喃喃道:“真好看。”
只是,他在说这句话时,目光却并没有落在照片上,而是看向瓦莉亚的侧脸。
两人从照相馆出来后,瓦莉亚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希望这不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拍照吧。”
路明非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牵起了瓦莉亚的手。
两人一路无言地回到营房门口,瓦莉亚轻轻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回到营房后,路明非坐在床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刚冲洗好的合照,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视线落在照片上瓦莉亚的笑脸上,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丝笑意,随后他轻轻地笑出了声。
“嘿嘿……”
可笑着笑着,他的笑容渐渐收敛了,照片的美好与现实的残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战争的阴影再次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抬头望着宿舍破旧的天花板,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他想起瓦莉亚灿烂的笑容,想起她刚才挥手离开的背影。
“如果我逃跑了,她会怎么看我?”
现在逃跑是不可能了,不说被抓到要吃枪子,如果他选择逃跑的话,少女那该有多么失望啊,他现在宁愿去死也不想看见少女对他失望的表情。
可是他真的不想死,第一次有了喜欢自己的人,他真的想和这个喜欢自己的姑娘结婚生子,他是一个废材,没想过成就一番大事业,只想度过一个平平淡淡的一生,他想在战争中活下去,他想和喜欢的姑娘在一起。
所以他必须在战场中活下去,他在心中暗暗下定了一个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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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布列斯特要塞内的一天如常开始,往日的清晨,士兵们都会集合训练,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然而今天,路明非并没有出现在训练场上,而是独自朝着军官办公楼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看到不少军官正拿着文件匆匆穿行,有的还低声讨论着什么。
今天是星期天,根据惯例,布列斯特要塞的军官们会在周末进行一周的报告,而报告结束后,他们通常会获得半天或一天的假期,有些军官甚至会带家人前往布列斯特市内度假,只留一些准尉和军士看管普通士兵。
不过这一天要塞内也会组织军乐团给住在里面的居民和普通士兵进行表演,晚上还会组织播放电影,给士兵们带来一些难得的娱乐。
路明非走在小路上,心中忐忑不安,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手心却已被汗水浸湿。
他的目标是团长加夫里洛夫少校的办公室,这次来,他打算告诉少校普鲁士即将进攻的消息。
普鲁士在战争初期能将俄落斯按在地上暴揍的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俄落斯完全没有防备,被普鲁士打了个措手不及手,所以才在战争初期打成那副熊样。
所以为了尽可能增加自己的生存几率,他必须让军队的高层对即将爆发的战争重视起来。
很快门内就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进来。“
路明非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同时还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现在十分紧张,要知道他见了他们班的老师都发怵,更不用说现在是去见指挥几千人的少校。
加夫里洛夫少校是一九一八年的志愿兵和内战参加者,人党近二十年,具有杰出的组织能力。
路明非听小彼得说他勇敢无畏,性格刚毅,是一位要求严格、一丝不苟的指挥员,至于小彼得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那是因为安娜就是加夫里洛夫少校的女儿。
路明非觉得像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兵应该能够看清现在的局势。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里面除了加夫里洛夫少校外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带着一副眼镜,年纪差不多三十多岁带着一些书生气息。
路明非认识他,他是他们的团政员福明,路明非没想到团里的俩位最高指挥官居然在一起,福明政员今天不是休假吗?怎么还在这里?
路明非又有些怂了,但现在退出去显然不太可能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第三三三团乐器排,瓦西里向您报告。“路明非立正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发颤。
“有什么事吗?瓦西里同治。”坐在椅子上头发有些花白,但依然一副硬汉模样的加夫里洛夫少校问道。
“报告少校同治,普鲁士即将对这里发起进攻,请做好战争准备!”路明非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道。
此话一出,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加夫里洛夫少校和福明政员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瓦西里同治,你要知道,我们现在可是和普鲁士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福明政员推了推眼镜,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你现在说这些话,如果被内务部听见,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路明非闭上眼,咬了咬牙,猛地说道:
“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
他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现在也是豁出去了,顾不上说出这话会付出什么代价。
“那你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普鲁士的进攻时间是什么时候?”福明政员继续问道。
“我……”路明非一时语塞,他难道要说这个消息是从几十年后的历史书上看的吗,而且普鲁士的具体进攻时间他还真不记得了,就记得是在1941年好像是六月份。
福明政员见他答不上来,目光中多了几分怀疑,他皱起眉头,扭头看向加夫里洛夫少校,似乎在等待他的意见。
加夫里洛夫少校一言不发,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熟练地用打火机点燃,他深吸了一口,随后缓缓吐出烟雾,整个动作显得极为冷静。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烟雾飘散,低声说道:“昨天,我们抓到一个波兰人,他说,普鲁士人明天就会发动进攻。”
听到这话,福明政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盯着加夫里洛夫少校,语气中透着一丝质疑:
“这是这个月抓到的第十个了吧?少校同治,你也觉得战争会爆发吗?”
加夫里洛夫少校弹了弹烟灰,目光依旧沉静,他缓缓说道:
“很有可能,但问题是,那些人给出的情报完全不一致。”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语气中带着几分思索:
“有人说进攻时间是明天,有人说是下个月,还有人说要等到冬天……我们无从判断普鲁士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动手,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情报不是空穴来风。”
他说着又吸了一口烟,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所以,我已经向上级报告了这些情况,并要求他们将调往外围的部队调回要塞,如果战争真的会爆发,布列斯特就是第一道防线。
之前要塞驻军人数还相当多,可是到了一九四一年夏初,两个师所属各团及炮兵部队和坦克部队却按照惯例都开出了要塞,驻进了配置在布列斯特郊区的营地。
而且例行的夏季野营训练也开始了,在西布格河畔,同时周边防御区的建设工程也在继续进行,要塞中只剩下各团团部和大多为一两个连组成的值班分队,可以说人员有些匮乏。
“这样吗……我知道了,那我也会向莫斯科写信报告的。”福明政员点头说道。
听到这里,路明非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心跳逐渐平稳下来,刚才那种窒息般的压迫感似乎减轻了不少。
加夫里洛夫少校转头看向他,语气稍稍柔和了一些:“瓦西里同治,你的担忧我理解,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处理吧,我记得你中午还有演出,快去准备吧,战争的事我和政员会解决。”
福明政员也点了点头,补充道:“没错,这种敏感的信息,你不要再随意对其他人说了,如果被内务部队的人听到,可能会给你惹来麻烦。”
路明非站直身子,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回答:
“是,少校同治!”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当门被关上后,福明政员摘下眼镜,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揉了揉眉心。
“少校同治,你怎么看这孩子的话?”
加夫里洛夫少校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地图前,用烟头指了指布列斯特要塞的周边防线区域,声音低沉却充满威严:
“布列斯特的地理位置你比我更清楚,政委同治,如果战争真的爆发,这里是必守之地。”
他停顿了一下,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转头看向福明政员:
“那孩子的话虽然没有确切依据,但最近的种种情报让人无法忽视,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福明政员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
“看来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加夫里洛夫少校再次看向地图,眼神中多了一丝冷峻的光芒,他缓缓说道:
“对,最坏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