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赵守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认为,读书人就要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总觉得……少了点意思。”
赵守说不出心中的那个滋味。
他与自己想要的东西,似乎就隔着一层极薄的膜!
如果能捅破,就能厚积薄发。
可是如果无法打破这层阻碍,就始终要被阻在门外。
苏南又喝了口酒。
看来赵守在竹林悟道十余载,还是有点收获的。
只是不多。
随后苏南看向那块空白的石碑。
赵守就解释道:“不仅是我,整个云鹿书院的大儒、先生和学子,都在和这块石碑较劲。”
“这些年来,有不少人都曾在这石碑上面题字。”
“不过我都觉得差些意思,于是便都抹去了。”
十几年来。
没有任何一个人的题字,能够留在这石碑上!
赵守在这石碑旁却始终摆放着笔墨纸砚。
他内心也是希望,能有那么一个人的出现,可以对抗程氏石碑。
然而等了十几年,这个人都未曾出现。
苏南站在那块石碑面前,问道:“院长觉得,君王重,还是天下苍生重?”
赵守微微皱眉。
“自然是天下苍生。”
“那院长最初时候读书,是为了什么?”
赵守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最初读书……
是因为云鹿书院的袍子很帅,姑娘都爱。
再到后来。
他的老师寒庐居士意外身亡。
那时赵守暗暗许下宏愿,要让云鹿书院的学子重回庙堂!
此时被苏南如此一问。
回望过去几十载,自己读书,又是为何?!
赵守竟有些惘然了。
“忠君爱国,名垂青史,就是读书人的追求吗?”
赵守没有说话,只是继续保持沉默。
苏南站在那空白石碑面前,继续道。
“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
“父要子亡,子就不得不亡?”
“权贵子弟狂傲乱法,就无人阻拦?”
“衙内胥吏横行无忌,就无人敢言?”
“就无人说上一句,凭什么?”
赵守心神震动。
凭什么?!
这最后的三个字,在他耳边回荡。
“读书人,读天下书,看天下人。”
“要做的事,能做的事,其实很多。”
在赵守心神震动的时候。
苏南已经悄然拿起了旁边桌上的笔。
只见他右手轻轻挥舞,如笔走龙蛇。
那块空白石碑上,很快便留下了四句话。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
“院长,这才是读书人,该做的事情。”
苏南将笔丢到一边,淡淡言语。
赵守已然呆立在原地!
这四句话语,仿佛化作一道雷霆,劈开了灵魂的枷锁!
也就在此刻。
咔擦!
边上的那块石碑忽然发出崩裂的声响,出现了一条贯穿上下的巨大裂缝!
紧接着整座亚圣学宫便震颤起来,穹顶簌簌掉灰,烛台为之倾倒。
亚圣雕塑冲起一股清气,绽破山顶白云,数十里外皆见异象!
那块镇压了云鹿书院气运两百年的程氏石碑。
今日,裂了!
赵守的目光已经完全被石碑上的文字所吸引。
在他眼中,整个世界都在淡化消失!
只有那四句话,深深地烙印在他心中。
成为天地间的唯一!
……
云鹿书院门口。
正在以理服人的张慎和李慕白两位大儒,忽然都停下动作。
他们全都看向学院后方。
只见一道肉眼可见的清气冲天而起,贯穿云霄。
那浮在清云山的厚重白云,在众目睽睽中崩散。
两位大儒脸色都是一变。
旋即先后施展言出法随的能力,将自身三尺挪移到了书院后方。
三道身影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亚圣学宫内。
三位大儒的身影显化。
除去大国手李慕白、兵法大家张慎外,还有一位大儒。
此人名为陈泰,有治国大才,同样也是云鹿书院的大儒之一。
三人看到崩裂的程氏石碑时,都不由自主的瞳孔紧缩!
程氏石碑怎么会开裂?!
这当然是好事!
因为这也就意味着镇压云鹿书院的封印产生了动摇!
三人随后便看向站在石碑面前的赵守与苏南。
他们的目光只在院长赵守身上停留了一刹,旋即就看向了苏南。
院长竹林悟道十余载……都没能破开程亚圣的石碑。
他不行。
院长是个好面子的人,破不开封印是不肯出关。
这一待就是十几年。
所以破开封印的,多半不是他。
随后三人都看向了一旁的苏南!
最有可能破开程亚圣石碑的,应该就是苏南。
可是这也不大可能吧?!
苏南他连儒家弟子都不是,更未踏足儒家修行体系!
他如何能够破开程氏亚圣的石碑?!!
三位大儒都压着内心的激动与好奇,不敢发问。
最后三人的目光,才落在了那块石碑上。
往日里一直空白的石碑,如今出现了题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天平....”张慎喃喃道。
他完全被这句话里蕴含的气魄、风骨、志向所震撼!
浑身鸡皮疙瘩暴起,胸腔里的热血仿佛也沸腾了。
“这才是一个读书人,真正该做的事!”
陈泰嘴皮子颤抖!
“为官,当为民,为国,为天下苍生,不该为一姓之家,为少数几人。”
这位被誉为有治国大才的大儒,这一刻浑身不受控制的发抖,声音嘶哑:“醍醐灌顶,醍醐灌顶啊....”
李慕白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这是……谁写的?!”
院长……亦或是苏南?
除了他们二人,绝无第三人。
院长闭关十几年,为了推翻程氏的理学,呕心沥血。
当世如果有人能开创新的学术流派,非他莫属。
不过苏南也有可能。
此子才华横溢,又未曾进入云鹿书院学习。
或许身为局外人,方能破局?!
李慕白三人的到来,打断了赵守的思绪,让他从那种沉寂的状态复苏。
很久之后。
赵守正了正衣冠。
他竟朝着一旁的苏南,行弟子大礼:“朝闻道,夕死可矣!”
对赵守来说。
苏南的这四句题字,便是参天大道!
更是天下读书人的无上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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