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国王城,一家有着百年历史的酒楼。
“听说了吗?居然有人敢直接骂大王。”
“当真,他是谁呀?”
“好像是个秀才,进京考试反而写上反文。”
“把大王从即位到现在的错,都一字不差的说了。”
两位喝酒的客人忽然聊着,他们一杯酒下肚,小心的压低了声音。
“客官,隔墙有耳,最近风声紧,还望管住嘴。”上菜的小二把下酒菜端上来,小声的劝二位不要乱议国事。
“欸,多大点儿事,大王不会因为这些事随便杀人。”那位客人不以为意,摆着手赶着小二离开,他和同伴喝着酒吃着菜,压根没注意自己被盯上。
等到二人吃饱喝足后,刚出了门不久,回家的路上突然倒下,口中吐着白沫,全身抽搐,两眼翻白,周围的行人都震惊围了上来。
“死人了,死人了……”一人探了探二人的鼻息,发现断了气,告诉周围的人,人们的神情都没有太多的变化。
一个人死了,所有人都毫无反应,每个的嘴都议论不停,还指指点点,等到官差来收尸后,看热闹的人群也散开回家。
一个二十岁的男子坐在酒楼的窗边,眼光一直盯着那两位客人死掉的地方。
他慢慢饮下一杯酒,扭头当做无事发生,摸着自己的心房,一股绞痛时不时传来。
“人啊,真的就这么冷漠吗?”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人性不值得相信。”
“他们的死状分明是中毒,没有暗器那便是食物里下的。”
男子剑眉星目,年少忧愁,一张看尽人世的脸,即使心再热,也无法改变冰冷的世道。
“秀才……这等人物,我怎么能见死不救。”他低声一笑,在旁人眼中,如同一个疯子,自顾自的与自己说话。
言尽,无尘放下几枚铜钱,拿起包袱背在肩上,头也不回的跨出大门。
行人走在这冷冷的街道,就那十几个人,冷冷清清,他的眼睛望着天,仿佛在诉说什么。
无尘看着从古到今的天空,想起来许多湮灭于历史的人物,多少风流人物最后也不过一捧黄土。
他无法改变这个世道,又或者从来就没有人想改变,一个读书人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赌上性命和前途去搏命。
世道薄凉,人心不古。古有君子,今有陌然。
一处地牢,灯火彻夜通明,里面一直响着人的惨叫,火光下的鞭子一遍一遍抽在人身上。
一个瘦弱的青年绑在木架上,狱卒手持短鞭打得浑身流汗,嘴里不停问:“招不招,是谁让你说大王的坏话的,是受谁的指使?”
看似瘦弱的青年骨头硬的很,愣是一句话都不说,狱卒只想早点儿解决案子,用了许多的酷刑。
烙铁烫过胸口肚子,夹棍生生夹断双腿,手上的指甲被钢针刺破,最后索性用钳子一点点拔掉,地上的干了又湿的血迹,狱卒轮换了几次打他。
“我背后没有人,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绝无半句虚假。”
“大王连年苛税,让百姓民不聊生,又纵容官场党争,让无辜忠臣枉死。”
“这一桩桩,一件件,大王还不回头吗?”
“大王可以杀了我,去堵住悠悠天下之口,但是天下的人心可都看着。”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打死你个危言耸听的小子。”狱卒忍不住破口大骂,他的鞭子挥得更加用力,在青年的伤口处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老黄,别跟他一般见识,真打死人,我们怎么想上头交代。”站在一边的另一个人劝着他,他们都是天牢里的狱卒,自然也不想惹出什么麻烦。
“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病!好好去考试,当个官不就行了。”
“你消消气,老黄。”
“这种人真是找死,本来收了钱,让他画押就能把脏水泼到那位大人身上。”
“一个读书的,死脑筋,咱们不能坏了规矩,三天的审问已经到时间了。”
“你明白吗?”
“你是说,今晚他就能上路了,没有人知道的。”
两个狱卒互相对视,眼神示意对方,同时转头看向了青年,放下了手中鞭子,愤怒也消了不少。
之后,青年被扔到了地牢,发黄的稻草堆,黑乎乎的墙壁,狱卒们已经不打算继续审问,而是端来一碗清水放在他面前。
“小子,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如果早点儿认罪,就不用吃那么多苦。”
“这碗水下了毒,无色无味,死了也查不出死因,喝了一了百了。”
“陛下已经把这事吩咐过,你是自己喝,还是我们灌你喝,给你个体面。”
青年抬起血肉模糊的双手,艰难的拿起那碗水,颤抖的手晃动着碗中的水,狱卒倒是看他想明白了,自己便走到外面等着毒发身亡。
“呵~想不到我顾明落到这样的下场,天道不仁,君王无道,我等学子若连黑白不分,枉读十几年的圣贤书。”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早已做好了死的准备,此生愧对双亲,愧对未婚之妻。”
“我倒要看看,这个世道何人来变,真想见到那个人人平等的国。”
青年顾明苦笑着流下了一滴泪,含恨喝了下了毒的水,认命般坐在草堆上,毒药入喉,顷刻毒发。
没有一点儿痛苦,没有多久的挣扎,几息的时间,他的身体不再动弹,双手也垂了下来,睁着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
咚咚~狱卒听到里面没动静,两个人走进来,慢慢打开了锁,拿着顾明的手沾上红泥,在认罪书上画押签字,随后盖上一片草席。
夜色已深,天快要亮了,两位收钱办事的伙夫,用担架抬着尸体,出了城到了一处荒山野岭。
“就这儿了,扔在这儿吧。”
“真晦气,抬死人抬多了,真怕遇见鬼啊。”伙夫抱怨了一声,如果不是钱难挣,他们死都不想碰恶臭的尸体。
“快回去,这地方吓人。”
“上次的尸体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走走……”他们骂骂咧咧的说着,飞快的跑远了,乱葬岗这样的地方,没什么人会想来这地方。
在两人走后,去过一次天牢的无尘,追着气息一路小跑,也赶到了这里,不过他没有找到那名秀才的尸体。
他踏上去几步,踩到了一只手,低头一看,血淋淋的手指张开,显然是一个死人的手。
不过并不是他要找的人,因为那人的脸都腐化了,无尘看着几十具尸体东歪西倒,他看着这幅画面有些作呕。
“呕……呕……真是够难闻的,我也没事找事。”
“不管怎样,也得给一条汉子好好埋了,下辈子至少做个人。”
他翻遍每一具尸体,找到第二十个时,终于发现了秀才的尸身,忍着不适抱起了秀才。
“额……秀才,你也是个好汉,我替你好好安葬。”
“同为读书人,你让我钦佩,我不如你。”
“毕竟我不是读书的料,从来都是倒数,你可行啊,都能到王城考试了。”
土行符~
去~
五行之术,搬山移土,无尘双指捏住一张符箓,放在眉心前,心中默念咒语。
“埋!”他扔下手中的符箓,放到一块空地上,地面瞬间凹陷出一个容得下人的深坑。
轰轰~秀才的尸身被无尘放到坑里,再次施法一指,两边的土堆向着中间合拢,沙土盖住他的尸身掩埋至顶。
“接下来,我给你刻个木牌,但是你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不如叫无名氏好了,反正古代人好像是这样干的。”
说干就干,砍下一块树干,打磨好成一块木板,他手拿小刀一笔笔雕刻。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当黑夜完全被白光驱散,无尘雕好了为秀才做的墓碑,由于时间简陋,只能委屈一下这位老兄了。
他把木牌立在土堆上,看着上面的名字,疑惑的皱起眉头。
“顾明之墓……”
“奇怪?我不是刻的无名氏吗?”
“看来是亡魂引导我这样做的,老兄啊,你可以去地府报道了。”
无尘对着天大喊,他的声音响彻在山野间,远方的鸟儿从太阳的方向飞来,嘤嘤的啼叫声,往南方飞去。
他看着鸟儿远去,叹了口气,一回头看见了一个金色的灵魂体,顾明此时一动不动伸出了手。
“老兄,你醒了,就去转生啊!”
“你生前也没做坏事,下辈子也能大富大贵。”无尘告诉他,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顾明一言不发,灵魂来到了他的面前,一根手指轻轻落在他的心口。
“我即是你,多谢!”
“请代我改变过去,顾明。”
他说完,灵魂化为一道金气,进入了无尘的心,没有任何的排斥,二人的灵魂融到了一起。
“喂,太过分了,你这家伙居然敢附身我。”
“不过……他好像彻底死了,连轮回都不往,甘愿与我合体。”
“我不会突然神经分裂吧?他的灵魂怎么感知不到呢?”
无尘的身体有了另外一人,他捂着心脏的位置,顾明的记忆与他的记忆交融,一下子接受如此之多的信息。
头痛欲裂,双手抱头,脑中如无数虫子叮咬,每一寸都剧痛无比,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眼前是一片模糊。
“到底是怎么了,我怎么了,好晕……”
他的眼前黑过去,陷入了一阵昏迷,全身失去了知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