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髓深海的液体比洛珈想象得更粘稠。那些介于液态与气态之间的暗物质包裹着身体,每个毛孔都浸泡在八千个文明纪元的记忆里。迦娜的机械义眼在黑暗中亮起探照光,光束却被某种胶状物质扭曲成螺旋形——这是「相位褶皱」特有的光学畸变,星髓深海不同维度的时空结构在此处交叠,如同揉皱的金属箔纸般折射出支离破碎的文明剪影。
“别用能量光源。”洛珈的声带在暗物质中产生奇异的共振波纹,他左手腕的星脉纹章正微微发烫——自从三天前吸收永冻回廊的星核碎片后,这些古老符号就开始在他皮肤下游走,“相位褶皱会吞噬任何有序波动……”
话音未落,指尖突然触到漂浮的金属残片。那半截刻着星脉咏叹符文的剑柄表面覆盖着永冻冰晶,战士临终的怒吼被封印在六边形结晶体中,像困在琥珀里的远古昆虫。洛珈的视网膜闪过雪花噪点,这是「星髓共鸣症」的初期症状。过量接触星脉能量的人会逐渐丧失时空感知力,最终在无数历史碎片的冲刷下变成活体存储器。
迦娜关闭照明系统,机械手掌抚过剑柄上的凹痕:“第七纪元的冰骸卫队遗物,这些武器本该在「双星剥离」事件后全部湮灭。”她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声,暗物质正腐蚀着关节缝隙里的润滑剂,“看来先知剥离星核时,连带着把整个军团都献祭给了相位褶皱。”
洛珈攥紧胸口的星核结晶,试图压制体内躁动的能量流。更多冰晶棺椁从暗流中浮现,棺中人的机械义体爬满星渊符文,他们凝固的表情仿佛在质问每个闯入者。当某具棺椁擦过脸颊时,哀鸣直接刺入神经末梢:“救救……先知在欺骗……”
“别看他们的眼睛!”迦娜突然拽开洛珈,机械义眼裂开三道防护滤光片,“这些是「共鸣棱镜」的殉葬者,他们的意识被永久困在……”
星核不受控地迸发蓝光,照亮方圆百米的深海区域。迦娜的警告被眼前的景象掐断——数以万计的冰晶棺椁组成螺旋阵列,中心悬浮的十二面体棱镜折射出斑斓的文明图景。每个切面都在上演不同环域的终焉时刻:第三纪元的机械城市正被银色菌毯吞噬;第五纪元的天空战舰在黑洞边缘垂死挣扎;第十一纪元的觉醒者们化为星脉网络里的光尘。
当洛珈凝视代表当前纪元的切面时,画面突然扭曲成教廷圣堂的血腥仪式。大主教们用星髓匕首切割自己的喉咙,喷溅的鲜血在空中凝成古神子嗣的图腾。迦娜的机械臂突然痉挛着抓向棱镜,关节迸射的蓝色火花照亮了她脸上的银斑菌丝:“我的战斗协议……在强制激活……”
洛珈拽住她的肩膀,星脉能量形成淡金色隔离力场。棱镜表面伸出光质触须,将两人拽入第七纪元的相位褶皱。时空转换的眩晕感消退后,他们站在铺满机械残骸的平原上。远处通天塔的星脉符文正逐个熄灭,如同被掐灭的烛火。
“冰骸先知背叛了我们!”浑身是血的指挥官从机甲残骸里爬出,他的机械眼与迦娜的义眼有着相同制式,“剥离双生星核是谎言,她真正想要的是……”头颅毫无征兆地爆开,飞溅的脑浆在半空凝结成永冻冰晶——这是相位褶皱的自我保护机制,任何试图泄露真相的行为都会触发时空纠错。
迦娜突然跪倒在地,机械义眼投射出全息影像:年轻的冰骸先知站在星脉熔炉前,左眼流淌着银白色量子流体,右眼却闪烁着与洛珈相同的星核光芒。洛珈触摸着空气中飘散的星尘,那些微粒自动聚合成基因链图谱:“原来先知的双瞳分别承载着两个纪元的星核,她剥离左眼不是为了封印古神……”
时空再次转换,他们目睹先知将匕首刺入右眼。喷涌而出的星脉能量裹挟着量子泡沫,在虚空里编织出新的文明胚胎。洛珈左胸的星核位置传来撕裂痛楚,仿佛有柄无形刀刃在剜刻骨肉——这正是星髓共鸣症晚期的特征,患者的基因链会与历史残留的星核产生量子纠缠。
当十二个纪元的相位褶皱同时显现时,洛珈终于明白每个环域毁灭的共性。所有冰骸先知的自毁画面在此刻重叠,星髓深海的液体开始沸腾,共鸣棱镜表面裂开蛛网状纹路。迦娜的机械臂突然掐住少年脖颈,左眼完全变成银白色:“古神在通过棱镜吸收历代星核能量,快切断……”
窒息感让洛珈的病症愈发严重。视网膜上闪过第三纪元迦娜担任先知副官的画面,第五纪元自己驾驶机甲冲向黑洞的残影,第十一纪元真菌神经网络改写历史的场景。在意识即将消散前,他触碰第七纪元的相位褶皱,冰晶棺椁集体爆开的怨念形成精神风暴,暂时扰乱了能量传输通道。
棱镜破碎的刹那,八千个纪元的悲鸣在星髓深海共振。洛珈咳出带着星辉的血沫,看到教廷圣堂地下浸泡着十二具融合容器——那是古神用历代觉醒者基因培育的完美躯壳。迦娜的机械义眼突然弹出,露出下方生长着星渊符文的生物眼球,先知被封印的左眼终于彻底苏醒。
当黑暗重新降临,他们漂浮在全新的相位褶皱里。机械城市在眼前重组,建筑表面的星脉符文流转成基因编码。迦娜的新生眼球倒映着环域吞噬的场景,混合机械音与先知声线的话语在虚空回荡:“该做出选择了,是继续在轮回里挣扎,还是成为新纪元的星灾?”
洛珈的倒影分裂成十二个觉醒者形态,每个都承载着不同纪元的毁灭记忆。就在他伸手触碰倒影时,银色菌毯突然覆盖整个相位褶皱——教廷的触须终究追来了。星髓深海的液体开始逆向流动,将两人卷向更黑暗的文明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