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和你爸不回去过年了。”
我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
硬座,13个小时。
前些天传来亲戚去世的消息,在姥姥家的饭桌上,一家人围绕着人生,生命,苦乐字眼展开了长辈生活阅历的感慨。
这种氛围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我简单的吃了几口,独自沿路灯骑着电动车,夜晚的寒风将我从家室燥热的温度中拖拉出来,我的思绪也清醒了许多。
小时候羡慕邻家孩子,自己上下学,想去超市买点吃的就买点吃的,偷摸迟到几分钟也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但我做不到。
在我小学六年以来,奶奶和爷爷犹如我的一道影子,在我上学与放学的路上形影不离。我没有任何机会迟到,还凭此混上一个“三好学生”的称谓。
当时的我受够了这种陪同“枷锁”,学校门口有家卖“炸面”的早餐铺,放到现在路边遍地都是,但当时可是风靡我们整个小镇孩子口中的佳肴。我那些自己上下学的同学我管他们叫“自由孩子”。每当上学路上路过那家早餐铺时,我总会不禁意看到那些“自由孩子”,在和他们视线交汇的时刻,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羞耻感。
“你和我爷别来陪我了,我同学都笑话我。”
在我试图想获得和那些“自由孩子”一样的待遇时,直接遭到奶奶的回绝。当时她正在厨房里切菜,在我说完我的“诉求”时,只听到菜刀拍在案板上的声音从“咔咔”到突然“咔”。她说那不行,我这么小,出点什么事,怎么和我父母交代。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答题的模版,可以被奶奶套用在各个驳回我要求的答案。我真想破解这个万能模版,但我嘴笨还找不到这里面的破绽,于是我便无赖的以情绪化表达我的愤怒,我受够了这种无时无刻的控制和怎么向你父母交代的字眼。
留守儿童这四个字对我来说比较敏感。上小学时有一次活动,内容大抵是“关爱留守儿童”这类的,老师跟孩童的我们大致讲解了留守儿童的意思,让这类身份的人举手。我举起了手,但也下意识的将头埋了下去。
下意识的动作,我避免不了。抬起头迎合的是同学们什么样的目光呢?我无法揣测,不过都是一瞬间的举动吧。
远在BJ工作的父母不时会给家里打来电话。跟爷爷奶奶询问我的学习情况,身体情况。通常我都会装作听不见他们的对话,自顾自的玩自己的玩具,不到万不得已叫到我头上我都沉浸在自己的玩具世界里,久而久之我竟将这些玩具赋予了生命,以角色扮演的视角摆弄它们。
就这样,在这座小镇家里通往学校的两点一线,我的爷爷奶奶轮番陪我一起走了六年,冷冽的寒风和酷暑的热浪维系着这份不可打破的“接送规矩”。
当《平凡世界》和《起风了》的歌词响彻各大乐坛时,那个被称为最美好的夏天终于来临。2018年的毕业季,我终于告别了最初的学习阶段。
也是在那个暑假,我踏上了那列终点站BJ的列车,开始了我的异地学习生活。这次告别了家乡,告别了爷爷奶奶,还有那时足够令我窃喜的“接送规矩”。
我们在后知后觉一些事情的利弊以后,会对之前自己的想法或者某种行为懊恼,后悔。但是我们没法责怪过去的自己,过去的自己会感到委屈。
在异地上学后,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就长了。当我开始想念爷爷奶奶的唠叨,想念他们做的家常菜,怀念起小镇上那份独属于我们隔辈三人的“接送规矩”时,我产生了一个意识。
这或许就是我们孩童间常挂在嘴边的“长大吧”。
在车棚给电车充好电后,我在网上查询回老家的列车。父母早就和我说年末工作忙,实在抽不开身,问我想法时,我毫不犹豫的说要回去,这是在我第一主观的强烈支持下才做得到的。
我们不能责备过去的自己,但我想替过去的自己道歉。
一张车票的时间为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