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跟着列车员走上月台,高速列车停在铁轨上,亮着刺眼的头灯。车是黑色的,流线型的车身,耀眼的银白色藤蔓花纹在黑色的漆面上展开,华丽如一件艺术品。唯一一扇滑开的车门外,站着一个熟悉但是在意料之外的身影——曼施坦因教授。
曼施坦因教授戴细圆框金丝眼镜、脑袋秃得发亮,着装倒是一丝不苟,“上车吧!”
隔着一张橡木条桌,路明非、芬格尔和曼施坦因教授对坐。车厢是典雅的欧式风格,四壁用维多利亚风格的花纹墙纸装饰,舷窗包裹着实木,墨绿色真皮沙发上刺绣金线,没有一处细节不精致。
路明非和芬格尔都换上了卡塞尔学院的校服,白色的衬衣,墨绿色的西装滚着银色细边,深玫瑰红色的领巾,胸口的口袋上绣着卡塞尔学院的世界树校徽。学院的裁缝从没量过路明非的身材,却把衣服做得贴合无比,路明非翻开袖口,看见了里面用墨绿色线刺绣的名字,Ricardo M. Lu。
“咖啡还是热巧克力?”曼施坦因教授问。他背靠着墙,后面是一幅被帆布遮挡起来的巨画。
“热巧克力。”芬格尔举手。
“没问你芬格尔。路明非我是你的临时导师,本来应该是曼施坦因教授,不过他现在还在俄罗斯。”曼施坦因教授看着路明非,“这是新生入学辅导时间,你也可以要一杯烈性酒什么的。”
“那我也要热巧克力。”路明非说。
“学院要求,每位新生都应该参加入学资格考试,我们称之为‘3E’考试,不通过考试就不能录取。同时,曼施坦因许诺你的奖学金也就暂时不能生效。”曼施坦因教授的声音严肃。
这里有份保密协议你签署一下吧。”曼施坦因教授递过一份文件来。
路明非随手把名字签上,“Ricardo M. Lu”,是漂亮的花体。
曼施坦因教授收起文件,“作为一家在美国教育部注册的正规大学,卡塞尔学院一直致力于向有特殊才华的学生提供高质量的教育,并且推荐工作。我们的正常学制是四年,芬格尔这样学了八年还没毕业的是极少数。
我校是古典的封闭式教育,所有学生必须住校,结业的时候,我们会颁发给你正式的学位证书,但是很遗憾,本校的学位证书可能不能帮你在其他大学找到对应的专业,所以如果你想研读硕士或者博士,还是只能选择本校就读。”
芬格尔年年都听这段话,他腻歪的坐在一旁喝热巧克力,最后还是忍不住打断:“曼施坦因教授,我说您看过校内的新闻吗?根据最新消息,您面前这位路明非同学,他已经在入学之前在「尼伯龙根」里头玩了一圈之后活蹦乱跳的出来了。”
“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再拿套话引入了吧?”芬格尔提出意见。
这正是路明非想说的,他也想尽快进入正题。
在你玩游戏到了二周目之后,你肯定无法容忍NPC絮絮叨叨和你讲这游戏的设定。
“居然能从「尼伯龙根」里活着出来?芬格尔,你所说的消息确认真实吗?”曼施坦因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可能。
“那还有假,当时可不止路明非一个人,陈墨瞳也去了,后来叶胜不是发了一份报告吗?教授您没看见?”芬格尔的说话自带一股子京味。
“这样吗?那确实没必要和他做那么冗长的说明了。”
曼施坦因教授起身,抓住自己身后那幅巨型油画上的帆布一角,猛地抖开。
狰狞的画面暴露于灯光下,路明非的视线触及那幅画的瞬间,觉得自己仿佛要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出去。
那是那幅画的威压。
画面上,天空是铁青色混合着火焰的颜色,唯一的一株巨树矗立着,已经枯死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织成一张密网,支撑住皲裂的天空。荒原上枯骨满地,黑色的巨兽正从骨骸堆的深处腾起,双翼挂满骷髅,张开巨大的膜翼后,仰天吐出黑色的火焰。
尼德霍格,曾经被自己杀死的龙皇,但是它现在却仍然沉睡在冰山之巅,如果它不愿意醒来,你穷尽一切也终将找不到它。
画面上的黑龙的瞳孔似乎动了动,它似乎觉察到了杀死它的凶手被时间再次送回到他的面前。
路明非闭上眼,再睁开。
画上的巨龙分明就是颜料绘就的死物。
他摇摇头,希望刚才活过来的黑龙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曼施坦因教授还在介绍卡塞尔学院的成立,以及混血种家族和龙族相互纠缠直至没落的历史,不过路明非也没再听了。
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整个列车摇晃,所有灯光跳闪着熄灭,黑暗降临。
这个特效也太不合理了,现在明明是白天。
路明非腹诽。
所有灯光重新亮起,仍旧是那列豪华的火车,仍旧是那张真皮沙发,可是曼施坦因教授和芬格尔都不见了,路明非扭头,小魔鬼就在坐在他身边。
“路明非,他们说的龙族,都是真的。”小魔鬼轻声说。
“安啦安啦,到高架桥上一看什么都懂啦!”路明非随意敷衍。
“看窗外,”男孩说,“欢迎来到……龙的国度!”
不再是漆黑的夜晚,火车正高速奔行在浩瀚的冰原上,素白且泛着微蓝的冰层覆盖了直刺天空的山,天空是浓郁如血的红色,暴雨滂沱,每一滴水珠都是鲜红的,沿着车窗往下流淌。就在那座冰峰顶上,图画上那只巨龙静静地趴着,双翼一直垂到山脚,浓腥的鲜血染红了整座冰峰。
成群的人正沿着龙的双翼往上爬,爬到顶峰的人围绕着龙首,他们以尖利的铁锥钉在龙的颅骨上,奋力敲打铁锥的尾部,每一次钻开一个孔,就有白色的浆液喷泉般涌出,片刻就蒸发为浓郁的白气,那些人欢呼雀跃,喊声震天。
路明非大胆地推开车窗,伸手去接住鲜红的雨水,居然……是真正的龙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