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涛的判官官阶已经晋升到五品，他的判官法眼已经可以看出一些人的生平。
老妪不是什么修士，也没有特殊的身份，她的生平简略出现在李静涛眼前，让李静涛感觉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在庙会上贪玩被人贩子拐走，然后被卖到无瓦村，当作童养媳。
被迫不及待的丈夫强暴。
生下长女，被丈夫溺死在水里，尸体被送往婴灵塔。
生下长子，可惜两岁夭折。
生下次子，虽然长大成人，却是个傻子。
主动从人贩子手里买下你的儿媳……”
随着李静涛缓慢说出老妪的生平，老妪布满皱纹的脸上多了几分愧疚。
不过很快，她的脸上只剩下理所当然。
她理直气壮的吼道：“女人就是这个命！我没错！”
老妪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句话，夏冰和婴宁的脸色骤然发生变化。
夏冰语气黯然的说道：“我的爷爷只希望我能够平安喜乐。”
婴宁则是厌恶的说道：“哪怕是野兽，也不会主动杀死自己的儿女。”
老妪面对两人的不善态度，没有丝毫后悔的意思。
这时，李静涛平静开口说道：“你的脚在阴雨天还疼吗？你还爱吃海棠糕吗？囡囡。”
“噗通。”
李静涛的话语很是平静，在旁人听来不过是简简单单的陈述句式，却让老妪坚持不住强硬态度，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上。
李静涛看了一眼床上的虎娃，曲指一弹，一道炼魔神火的火苗没入虎娃体内，火苗在虎娃体内转了一圈，为他驱散了体内的阴气。
因此，虎娃身上的黑紫色手印缓缓消退，他的脸色逐渐恢复红润。
“好自为之。”李静涛说完带着夏冰离开。
走到无瓦村外时，夏冰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问道：“师兄，你说的脚疼和海棠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会突然瘫倒在地？”
李静涛回道：“那个老妪刚被卖到无瓦村的时候，反抗过几次，只是每一次反抗她都会被砸断双脚。
所以到后来，她就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但是这个病根是留下了，一道阴雨天，她的双脚会疼痛难忍。
至于海棠糕，那是她还在父母身边时，最喜欢吃的小吃。她也是因为海棠糕和庙会上的繁华才会被人贩子拐走。
至于囡囡这个称呼，是南方对于小女孩的爱称。”
“爱称？”夏冰若有所思的呢喃道。
“造化弄人。”婴宁忽然补充道。
李静涛揉了揉自己的狐狸围脖，笑着说道：“应该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她的父亲也是一个人贩子。”
听到这话，夏冰和婴宁同时沉默了，确实有几分报应不爽的意思在里面。
人贩子疼爱的女儿被同行拐走，这是何等的讽刺。
“困不困？”李静涛拍了拍夏冰的脑袋问道，“如果不困的话，我们去看另一场大戏。”
夏冰听到李静涛的话语，立刻来了精神，她问道：“什么大戏？”
“看吧，一看一个不吱声。”李静涛催动自己右肺之中蕴养的断魔雄剑，断魔雄剑倏然离开李静涛的右肺，悬浮在李静涛面前。
李静涛左手揽住夏冰的腰肢，跳上断魔雄剑，以法力驾驭飞剑前往婴灵塔的方向。
夏冰和婴宁身上的红尘气让李静涛驾驭飞剑的速度慢了下来。
不过送葬队伍走的不快，因此李静涛轻松跟上了送葬队伍。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不能算正规的送葬队伍。
没有人会在半夜下葬，队伍构成更不会是二十多个僧人围着十几个青壮年男人。
此时的天已经黑了，钟罄声传得很远，诵经声、木鱼声环绕在队伍上方。
脚踩飞剑在上空观察的李静涛沉默不语，但是夏冰却有些激动。
她看到了人群中央是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如同破旧布娃娃一般的女婴。
女婴的脑袋潮湿，身上却没有水渍，显然是被人将脑袋按在水里，硬生生淹死。
“这群疯子！”夏冰怒吼一声后，眼中的怒意不减，只是不再大呼小叫。
夏冰走过江湖，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些愚昧村民的尿性。
她听说过有孕妇被查出肚子里是女婴后被直接引产，也听说过有父母一见到生下来的是女婴就直接溺死、掐死。
只是，听说终归是听说，亲眼目睹之后，她的怒气值瞬间爆了。
至于李静涛，他还在观察女婴身上的怨气。
这股怨气很强，根据李静涛估计，对方大概率不是第一次被扼杀。
换句话说，她早夭过几次，所以她的怨气很强，怨恨早夭的遭遇，怨恨被父母扼杀的痛苦……
李静涛顺着队伍前行的方向看向婴灵塔。
婴灵塔上的《地藏王菩萨本愿经》有后期填补的痕迹，显然一直有僧人在维护这座塔。
只不过，缝缝补补终究有极限，歪斜的塔身、脱落的墙皮，证明这座塔在根子里已经腐朽，快要倒塌。
一旦这座塔倒塌，其中满腹怨气的婴灵必然会开始报复，到时候就是一片人间炼狱。
无瓦村必然会被硬生生从地图上抹去，无人生还。
李静涛陷入了沉思，按理来说他身为判官应该为这群女婴灵申冤，可怎么处理这一村的村民却成为了难题。
生死簿倒是可以扣去这些人的寿元，可是大规模扣除寿元，十殿阎罗都顶不住，这可是一百多个人。
但是，如果这群村民不死，这些婴灵很难被消除怨气，怨气不除，她们无法入轮回。
因此，李静涛心里有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让这群婴灵自己报仇，杀光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然后杀了这群婴灵。
很干脆，李静涛也能够获得一些阴气。
只是，不公平，很不公平。
李静涛看着送葬队伍走近婴灵塔，然后人群中央的男人将怀里的女婴尸体丢入婴灵塔，他甚至不敢进入这座塔。
眼见男人处理好尸体，这群送葬队伍在一阵诵经声、木鱼声、钟罄声的环绕下离开。
李静涛踩着飞剑缓缓接近婴灵塔，当他从飞剑上跳下时，断魔雄剑返回李静涛体内。
他向前走了几步，发现这座塔的塔身上已经出现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痕，显然是即将承受不住在里面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