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
门外响来一串敲门声。
室内盘膝修行的云韵中止一瞬,灵魂扫过之后却又继续运转起斗气,只是分出了部分心神留意外界。
“嫣然?进来吧。”
“师父……”
纳兰嫣然推门见礼,一进房间就看见桌上堆得满满当当的纸页:“这些东西还在啊?”
上个月就见着这么一堆,这次来不仅没少,还变的更多了。
不知到底积压了多久。
“你来的正好,走时将这些都带给长老他们吧。”
云韵双目稍有开阖,青色光芒闪动:“我怕是分不出那么多心力处理这些东西。”
不算太过意外。
纳兰分出一沓翻了翻,都是些牵扯宗内资源、职务的文书:“师父,这些都是长老批示过的了,就等着您拍板定案。”
里头明明白白写得满当,就差上中下一二三给你横竖拉出一堆方案了。
顶多做个选择题就行。
“啊?”
云韵停下动作伸手一招,文件飞到半路却又犹豫起来,思索再三还是给它们推了回来。
“就这样吧。既然长老们都计划好了,那就按着这上面来。”
“可……”
纳兰嫣然张着嘴,连自己的事都下意识先放下了:“可师父您是宗主啊!送到这里的文书都是要宗主盖章才有人敢做的。”
“那就由你来盖。”
云韵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不合适……”纳兰手一抖,将文书丢回桌上。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耳濡目染,她对这些权力之事还算敏感,知道些分寸。
云韵再怎么护着她,她也只是个外姓弟子。一天没有接位,就一天不得稳当。
少宗主?
少是真的少,宗主就难说了。
“我觉得很合适!”
云韵表现得相当无所谓:“再怎么说伱也是云岚宗少宗主,代宗主行事有什么不合适的?”
“这、是……”
还想谈事的纳兰嫣然咽下酝酿许久的话,木偶似的坐在位子充当盖章机器。
翻开,彭!
掀开,彭!
换一份,彭!
不敢多翻一页,也不好多看一眼。至于这么胡乱盖章有没有什么影响……
宗主章子一共俩,其中之一底刻‘便宜行事’四字。
纳兰盖了几十下章,稍微整了整又看向那堆成山似的文书,一时间头皮发麻。
倒不是害怕这工作量,只是突然想到,这一大堆文书最终都会是——
‘便宜行事’。
“……”
纳兰嫣然突然觉得手中的印章莫名扎手。
“呼~”
良久过后,云韵体内斗气渐渐平息,眼中光彩内敛结束修行。
早就盖完印章的纳兰在桌上撑着脑袋一点一点,被一股突然而起的风流惊扰,一个激灵睁开眼:“啊!老师。”
“累了的话就去睡会吧。”
云韵指了指堂后:“这些东西多亏你处理了。”
“我不累……”
纳兰嫣然看了看身上披着的袍子,又给它挂回了架上:“老师,云岚宗的宗主,一直如此吗?”
不问世事,一心修行。
有什么要事有什么活计,全都丢给下头人去做。
云韵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却没有正面作答,声音无奈之中更有些自嘲:“你觉得我像是能干事的人吗?”
纳兰一时沉默,算是给自家师父留点情面。
不像。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不是那种能投入热情经营宗门的。
“我当宗主只是因为我是斗皇,而不是我适合做这个。你明白了吗?”
云韵拿起两枚印章,对着纳兰展现底侧:“宗主是权力最大的,因为这是对这个最强者的优待。”
“他可以是兢兢业业的实干家,也可以是个不负责任的撒手掌柜,更可以是个雄心勃勃的野心家……”
“但唯独不能是抛开宗门的闲云野鹤,不能是个处处明哲保身的软蛋!”
纳兰嫣然眼神微动。
两印并在眼前,一则‘便宜行事’,一则‘宗主谕令’。
“这些乱糟糟的事我本就不擅长,横插一脚头疼的不仅是我,反倒不如让他们放开手脚。”
云韵两印一合收了起来:“宗主若能管事自然最好,若是拿不住这些琐事,那就修行,别让整个宗门的精神领袖垮了形象。”
那你就不怕他们推翻你吗?
纳兰正想开口,却又瞬间噤声。
推翻……推翻了之后呢?谁来做这个宗主之位,那些个斗王吗?
那些敌对势力甚至盟友,到底是会和你这个新任斗王交涉,还是会和斗皇云韵面谈?
实力才是永远的真理。
领袖不是你认为,你就能当的。
云岚宗历代传承的生死门,轻而易举画出一道鸿沟,将宗主与长老们彻底分割。
哪怕起始天赋差别不是很大,从门里转悠一圈也该划分天上地下。
“是,师父…嫣然明白了。”
纳兰嫣然静立原地,思绪翻涌。
哪怕她距离那些个境界还早的很,但冰冷残酷的事实已经清晰展现。
强者为尊!
“你明白了就好。”
云韵微笑点头,见纳兰还在原地忸怩踟躇,又凑近了些,倚上桌面问道:“嫣然,你还有什么事吗?”
“这……”
纳兰嫣然顿了顿,不知该从何说起,几经思索还是决定直说的好:“老师…那个,我其实有婚约在身。”
“啪嚓——”
纳兰身子一颤。
拄在桌面的手掌微微握紧,云韵却是笑意不减,摆正身子稍稍低头:“嫣然?能仔细说说这件事吗?我很想听听你们之间的故事。”
“是…是,师父。”
纳兰嫣然微仰着头,动作僵硬:“但我和他并没有什么……”
近乎凝滞的空气瞬间恢复流动,云韵像是大松了一口气,安慰似的拍拍纳兰的后背:“我就知道~”
特例都为纳兰开了一次,要再来一次那就真的是故意跟她对着干了。
“虽然如此,但今后可不要做让师父为难的事。好吗?”云韵近乎恳求地劝慰。
“放心吧!师父。”
纳兰嫣然缓了缓心跳,哪怕只是斗皇无意间释放的压力,都不是她能够轻易承受的:“我懂得分寸,绝不会让师父你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