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树叶虽未发黄,但寒风已经先一步横扫了山岭。
终南山即将进入一片肃杀之时节,候鸟南迁,山林里的小动物们,也都开始储存过冬的食物···或是被当做食物储存。
一株临近悬崖的古松上,丘处机盘坐于树梢,身若浮毛,随着树枝的摇晃而跟着一并摇晃,而无论树梢如何的摆动,他都稳稳的坐在上面,没有丝毫掉落下来的痕迹,显得尤为松弛。
静舒道人不仅教了丘处机‘周公剑法’,知道他还未修炼轻功之后,便也将全真教的轻功‘金雁功’给一并教了。
只是原本‘金雁功’擅长登高、远跳,胜在长途奔行,属于急行术的一种,而丘处机在洞悉了轻功提纵的窍门后,却自行琢磨出了一些身法门道,虽不涉及阴阳五行、八卦、九宫之类的复杂变化应用,但却是师法天地,应气流变化而变化,可随机应变。
如遇强敌,敌人拳脚、兵刃之气未至,丘处机便自生出感应,提前躲避,堪称料敌先机。
只不过这门身法,远远谈不上拔尖,因若是有高手精通‘无声掌’‘无风拳’之类的手段,这门身法的妙用,便会大打折扣。
迎风摆柳,终究是不如壁立千仞。
猛然间,丘处机睁开双眸,眸中精光微闪。
修行内功不到一月,四核运转更只有半月,丘处机的内力,却已然有所成,对比之下已如许多一流大派的主流弟子水准一般。
“丘哥!丘哥!山下的猎户传讯,金人又要搜山了,如今已至山脚小琼池。”刘处玄一路飞奔,如灵猿一般,在山石之间跳跃。
丘处机飘然落下树梢:“静舒道长怎么说?”
“依照之前规矩,各点好被褥、干粮,入各处山洞躲藏,以哨声为号。”
“金兵入山搜索,已然不是第一次,每次最多不过十日,这回也定是这般。”
丘处机摇头:“没这么简单,以往搜索,必然都是宗师回山之时,金兵搜山多是怒急而来,败兴而归。”
“这回宗师不在,他们却来了,显然是有些成算。”
终南山与秦岭实为一脉,纵横深幽,多有古木茂林,更有数不清的毒虫猛兽,暗藏了无数的凶险,自古以来不仅仅是修道之人的清修、避世之地,也是受官府缉拿的大盗、凶人的藏身之所。
如今金人近乎全占老秦之地,却奈何不得这躲在山中的全真教,便是因为即便是上万大军开拔入山,也不过是泥牛入海,付出与收获,根本就难以平衡。
偶尔浅尝辄止的入山搜索,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表达态度。
“你且先去躲藏,我去瞧瞧看。”丘处机怀疑其中有问题,便不会坐视不管。
刘处玄道:“既然如此,那我和王处一带几个同门,在天峰峡附近接应你,若是遇到强敌,你便往天峰峡撤退。”
山中多有奇景绝地,天峰峡实则便是一处一线天,只需在山顶用树藤捆好落石,便可构成天然关隘,斩断树藤,滚落山石,即可阻断追兵。
告别刘处玄,丘处机背着静舒道长给的铁剑,运转‘金雁功’一路向着山脚下疾驰,一身深青色道袍与山林融为一体,远看好似山中鬼魅一般飘动于草叶、树木之间。
还未至山脚,便在一条只有全真教弟子,以及挑夫们知晓的小道上,听到了哗哗的灌木、草叶被砍伐的声音。
丘处机跳到高处,藏在树冠上往下看,只见几名短衫开到肚皮,手里拎着朴刀,做泼皮打扮的汉子,正在前方开路,后面跟着一队数十人的披甲金兵,这些人一路过来,还在道上留做记号,显然是大部队的先头兵。
“竟是他们!”丘处机双眸之中,显出冷意。
“倒是来的好,先前被宗师赶下山去,我也不好做的太绝。”
“如今他们自个送上门来,还带着金兵,当了走狗,再杀他们便不冤枉。”
胸中杀意已然沸腾,丘处机却不冲动,而是悄然后撤,准备等他们到了阴风谷再动手。
······
阴风谷实际上就是一处天然的风洞,山林茂密,草木幽深,且处在两山相夹,怪石俯瞰之间,每有长风吹过,都仿佛有万鬼哭嚎一般。
如今正是秋风起时,阴风谷便是人间鬼地一般。
“直娘贼,每次过这阴风谷,都让人浑身不舒爽,改日一把火点了,管叫它烧作白地。”领头的泼皮说着,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此人便是曾经的火工道人领头,下山之后也是其带着一群不安分的火工道人做回老本行。
身后的金兵们,听到阴风呼啸,宛如山鬼哭嚎的声音,也都纷纷用女真语叫骂起来。
一名金人用生硬的汉话对领头的泼皮喊:“伱们···是不是带错了路?”
“这里怎么会藏着宋贼?”
领头的泼皮背对着金人的时候,嘴唇动了动,无声的咒骂,转头却堆满了笑容:“这就是全真教的那些妖人的奸诈之处,他们故意藏在这样的地方,好躲避各位金人爷爷的搜捕,不过金人爷爷们都是天兵神将,必然不会受他们哄骗。”
嗖!
一枚石子,携带着内力而来,本是对准了泼皮头领的牙齿,岂料投出石子之人的手法太差,位置偏移了很多。
一声···或者两声脆响之后,泼皮领头瞪大了眼珠子,死命的夹住双腿,发出咯咯咯的怪叫声,声音颤抖而低沉,就连中气都被这一下给打没了,冷汗顷刻间便布满了额头。
“有敌人!列阵!”金兵们用女真话喊。
只是他们的军阵,在这山林茂密之处,明显就不好使。
丘处机一发误差,便不再求精准,而是以量取胜。
大量的碎石,化作飞蝗石一般,打向那些金兵。
金兵们竖起圆盾,遮住头脸,一些石头砸在他们身上的甲片上,并未造成多大的伤害。
丘处机的一波试探攻击,效果很是一般。
不过,乘着金兵的阵型微乱时,丘处机却提剑从树梢上扑下,没用什么繁复的剑招,而是快准狠的一剑,直接抹过两名金兵的咽喉,随后化作一团风一般,再飞掠上树梢,转移身位。
阴影里,丘处机消失之处,数道箭矢钉在树杆上,尾羽不断抖动。
丘处机如法炮制,多次偷袭,连杀六人,引得金兵军心涣散,纷纷胆寒。
“是陷阱!这是一处陷阱!”金兵中有人喊。
领头的金兵,也不管真假,抢步上前,一把薅住还在打滚的泼皮头领,一刀划破他的脖颈,然后将带着肉皮的脑袋半拎起来,还拽着尸体。
“这就是欺骗我们的下场。”
“不要怕,我们的大军很快就跟上来了。”
“现在围在一处,别被他逐个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