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
赵冀生表面的谦和态度,掩盖不住他狂妄的本质。
按照他话中的意思,全真教甚至可以一拥而上,用全部的人手来对付他们三人。
如果这种情况下,都还被他们撑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那全真教的脸面,就彻底被踩进了泥泞里,便是王重阳都拔不出来的程度,这才是真正的砸招牌。
哪怕是成功的在一柱香内,击溃了三人,传扬出去也不是什么美名。
只要稍微模糊一点细节,就很容易给人一种全真教输不起,所以选择群起而攻的恶劣印象。
但如果用相对‘公平’的法子与这三人较量,又陷入了陷阱。
一柱香的时间,这个限制,能造成很大的攻防压力。
而赵冀生三人只需要保守防御,便可稳操胜券。
马钰走到丘处机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然后轻轻的摇头。
左右都是陷阱,不可贸然行事。
丘处机却骄傲的笑了。
“一柱香太久,反显得我全真教的武功不够精妙,师父若是回山,定要怪我等没能招待好贵客。”
转头看向一旁只有稀松两片树叶,勉强挂在树梢上的大树,丘处机指着它道:“既然是客随主便,那我便以一人战你们三人,叶落即战,落地而止。”
“倘若我不能在这两片树叶彻底落地之前,将你们击败,那便算我全真教技不如人。”
“但如果你们三人输给了我,我便要伱们刻一块石碑,石碑上写着‘全真教’三个字,从终南山背回辽东,片刻不可能落地。”
丘处机此言一出,不少围拢过来的全真教道人,都露出了慌乱的神色,只有少数人明白丘处机的真意,目光灼灼的看向丘处机。
此举看似是缩短了比武时间,于全真教更加不利,但却是在心理博弈上,反向压制住了赵冀生三人,使他们不能再专注的拖延时间,用比较消极的方式,来拖赢比斗。
赵冀生老于世故,当然一瞬间明白了丘处机的目的,但他却不好反对。
因为这样的条件,明面上于他们三人而言是有利的,如果这都拒绝,那先前说过的话,便全当在放屁,今日登山挑衅,便很难达到预期的结果。
如今他只能期望,丘处机的实力并不强,树叶落地之前,无法取得优势。
“哈哈!好!果真豪气!不愧为王宗师的弟子。”
“你身边的这位,可是你师兄?你们师兄弟一并出手吧!”赵冀生慷慨豪迈说道。
马钰表情微变,他突然后悔,因为不喜争斗,而从不修炼搏斗之用的武功。
“大师兄为我全真教代掌教,师父不在山中,他便是我全真教的擎天之柱,还是由我这个不值一提的无名小卒,来与你们切磋吧!”丘处机抬了抬手中的长剑,将它平放在前方,右手手掌却没有握住剑柄。
随着丘处机抬起带着剑鞘的长剑,一股凌冽的气势,猛然自他站定之处释放出来。
内力鼓荡之下,以丘处机为核心,爆发出一股狂猛的旋风。
风吹动树梢,树枝一下一下的摇晃,沾染在树枝上的雪花,一点点的洒落下来,那稀松的两片树叶,也揪动着人的心弦。
赵冀生三人明知要集中注意力,随时准备迎接丘处机狂猛的攻势,却也还是不得不抽出一部分的心神,把注意力转移到树梢上,盯着那将落未落的树叶,心中的郁燥,无端而生,乱了气息。
呼···!
一阵山风呼啸而来,树枝猛的打颤。
赵冀生身后的马大量,猛地拔出长刀,一口真气凝而不发,顷刻间涨的脸颊通红。
那两片树叶,却像是在故意逗人一般,任由风如何的刮,它们总是粘在枝头上,将落不落。
丘处机始终眼神平静,在他的角度看过去,赵冀生三人与树枝,是可以一并收入眼底,无须分神它顾。
风渐渐地又稀疏下来,没有了方才的强劲。
所有人绷紧的神经,都下意识的放松。
然而就在此刻,一声根本无法耳闻的清脆声响,却好似同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两片树叶,一前一后,在两个不同的瞬间,飘飘荡荡的从枝头掉落,然后调皮的在风中打转。
噌!
丘处机的右手指尖,猛地一点剑格,长剑一瞬出鞘,如有灵性一般跃入掌中。
刺!
一剑炸开,犹如星河倒悬。
首当其冲面对这一剑的,便是马大量。
他先前便泄了气势,此时被丘处机这一剑所来的声势所震慑,刹那间居然呆住,没有能够及时的防守、反击,不像是个江湖中人,反而像是不通武艺的普通人。
“遭了!”赵冀生眼见这般,根本来不及多想,只能甩出袖子里的长鞭,卷向丘处机持剑的手腕,原本思量好的应对之策,此刻都抛到了天外。
胜负只在须臾间,那当然没有留手的可能。
所以生死也在刹那。
是求胜负,还是救师侄,这根本没有给赵冀生理智考量的余地,只能交给他的身体本能。
而如赵冀生这样一个前来与人交恶,想要踩着全真教的招牌完成任务,却还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老家伙来说,他并没有那种泯灭人性的天赋,身体本能做出的判断,与理智思考下的判断,无法达到一致。
丘处机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一剑分光,天河倒悬般的一剑,分出了两道支流,分别涌向赵冀生与王元之。
全真绝技,一气化三清!
刷刷刷!
电光火石间,三剑同时命中,赵冀生丢掉了手中的长鞭,而王元之和马大量,则同时捂住了淌血的手腕。
三人的面色,都是同样的难看。
飘飘扬扬···两片顽皮的树叶,此刻才乘着喧闹的风儿缓缓落地。
血滴答、滴答的落着,将地上还未彻底扫尽的雪,染成了鲜红。
“我们输了!”赵冀生喉咙干涩,艰难的吐出四个字。
“等下山后,我们便去刻碑,一路背回辽东。”
赵冀生说着,原本还算挺拔的身形,逐渐佝偻。
折损颜面倒也罢了,关键在于他们这么做了,都元帅若是知晓,又该如何处置他们灵参门?
沧浪,长剑归鞘,丘处机道:“戏言耳,不必当真!”
“三位!我全真教酒冷肴薄,便不招待了!快些下山吧!”
这话听着,既像是真的放三人一马,又像是一种讽刺。
赵冀生听闻此言,面色一番变化,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块兽皮纸:“多谢丘道长宽宏大量,是我等三人不自量力,石碑···我三人确实背不回去,此物为我灵参门的不传之秘,便当做赔礼,赠给道长。”
说罢将这兽皮纸往地上一放,便一左一右扶着徒弟与师侄就下山而去,连掉落的兵刃,都没有捡起来带走,可见是颜面失尽,再不愿多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