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刚过,终南山便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
绵延仿佛无尽的秦岭,换上了皑皑的白雪素装,又多了许多凛然不可侵犯的庄严。
也是在此时,韩愈诗中的‘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才被具现化。
如此时节,如此恶劣的情况之下,山里的人很难下山,山外的人也基本无法进山,山内外的世界,被完全的隔断开来。
然而偏偏就是在这样情况下,有三人却结伴登山,顺着一张地图的指引,直往全真教营地方向而来,一路所行之地,在积雪上只留下浅浅的一层脚印。
“师伯,咱们这次领了都元帅之命,入终南山挑战全真教,为何不等开春之后,多召集一些人手再来?”三人中,长相端正,颇有几分方正之貌的中年,吐出一口长长的热气,对走在最前面的老者问道。
最前面的老者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一个酒囊,分别递给身后的两人。
“王重阳是当世最顶尖的高手,我不是他的对手,这天下只怕也很难找的出人来,可以单打独斗的胜过他。”
“所以我们要避免与他正面为敌,将他彻底的从山上逼迫下来。”
“大雪封山是个好时机,咱们这个时候以江湖规矩登门挑战,全真教安排不出人来应战,便再无颜面在江湖上立足,等来年开春,王重阳回来也无可奈何,只能下山再谋出路,如此都元帅交代给咱们的任务,便也算是完成了。”
老者搓了搓手,又扶了扶背后的包袱,神色之中还带着凝重之意。
“师伯好算计,但也用不着拿这么重的登门礼吧!”
“三株百年老山参,便是咱们也轻易不好拿出来。”
老者冷哼一声:“你懂什么?若要江湖事,江湖了,便要将事情办的漂亮,让人挑不出毛病。”
“记住我说的话,咱们可以挑战全真教的弟子,将他们尽数打败,但不可伤他们的性命。”
“这三株百年野山参,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不是在保他们的命,而是在保咱们的命。”
······
重阳宫营地现如今,已经不能再以‘营地’称呼了,因为除了少数需要更费些人力物力的主殿还未彻底修建完成,重阳宫的其它楼阁,都已经修建完毕,弟子们也早都搬进了弟子楼。
丘处机身为王重阳的二弟子,在全真教中地位颇高,自然有单独的房间。
此时马钰在房间外敲门,声音急促。
“师弟,大事不好,有三个来自关外长白山灵参门的江湖人,要挑战咱们全真教,若是咱们败了,便要摘掉咱们的牌匾。”
丘处机才拉开门,马钰便急促说明来因。
“莫慌!”丘处机淡定的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外袍罩在身上,同时也摘下宝剑。
师兄弟二人一并往前殿方向走。
“师兄可知他们具体来历?”丘处机对马钰问道。
马钰道:“我只听他们说,领头的那个老者,叫什么长白仙翁。”
“金人?”丘处机问道。
“不知,但至少也是金人派来的爪牙。”
脚下迅疾,师兄弟二人很快到了前殿。
三个身穿熊皮大氅,头戴厚厚的皮毛毡帽之人,站在殿前,态度倒也并不嚣张,只是执意要挑战全真教的高人。
留在山中的一名专研内丹术的老道正在应付。
却听领头的老者说道:“我们师徒三人,自辽东一路苦行而来,便是为了见识一下王宗师的神通绝技,如今王宗师不在,你们总是要派几个人出来,让咱们看看王宗师的绝学究竟有何妙处,也好死心回辽东。”
“若是这般徒劳而返,传到江湖上,懂事的知晓是咱们没机缘,碰不得王宗师,不懂事的还以为是王宗师沽名钓誉,怯战不出,咱们爷三便是有一百张嘴,也没法子解释清楚。”
那老道只能说道:“既如此,那劳烦三位高士,就在我重阳宫暂且住下,等宗师回来,再做打算。”
老者身后的中年人却道:“请问要等到什么时候?”
“至少要等开春!”老道回答。
“那定不成,等开春再见到王宗师,咱们返回辽东至少都已入夏,稍稍耽搁,便误了入山采参的时节。”
“你们全真教这么些人,不会只有王宗师一人拿得出手吧?”
“随便来几位高人,让咱们开开眼,咱们便下山去,绝不纠缠。”
说话之时,老者却从背后包袱里取出三口木盒子,然后分别打开,露出了里面三只根须繁茂,品相极佳的野山参。
“咱们也不是空手而来,这三只百年野山参,便算是咱们的拜山礼。”
“无论胜负,这三只老山参,都留在伱们全真教,绝无反悔。”
老道士闻言,一脸的愕然。
他只是个苦修静悟的老道,没什么与江湖人打交道的经验。
面对三人的以退为进,他不知该如何应变。
“你们要斗可以,怎么个打法,可有章程?”丘处机走了出来,朗声询问。
辽东所来三人定睛一看,却见得是一名身姿挺拔,气质不俗的青年道士,手里提着一把宝剑,却感觉不出修为如何。
一般的江湖中人,内功修炼有成,太阳穴都会微微臌胀起来,但也有一些内功高深者,所习得的内功又极为不凡,外表上很难看出端倪。
小半年的修炼,以及营养充足的进补,丘处机此时至少又长高了一个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身高,一身的深青色道袍披在身上,手持宝剑,面容虽谈不上儒雅俊秀,却也有刚毅、果敢之色,令人见之便觉其不俗。
当他走出来的时候,那些站在一旁观望的道士、道童们,便纷纷松了一口气。
这些人的表现,让辽东三人看出了些名堂,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道士,便是此刻全真教中的顶梁柱。
“敢问可是王宗师的弟子?”老者客气发问。
丘处机道:“不才正是王宗师座下二弟子丘处机,还未请教?”
老者回道:“辽东灵参门赵冀生,这是我徒弟王元之和师侄马大量。”
丘处机闻言,心中微微有些惊愕,他原以为跟在老者身后的两个中年之中,会有一个是参仙梁子翁。
“既已通报了姓名,那你们想怎么打?”丘处机审视三人,虽自信十足,却没有小看对手。
“客随主便,我师徒三人一体,你们可同时派出三人应对,亦可列阵而战,以一柱香为限,若不能胜过我等三人,便摘了牌匾,以后江湖上便没有全真教的名字。”先前还说话客气的赵冀生,此时却又嚣张起来,直接提出了一个让所有全真门徒不可接受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