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场终究还是没有打起来。
刚才是李乘风得了随心铁杆兵的变化之法后有些技痒,带起了顾瑾瑶的兴致,近百合的交战下来,发泄的也差不多了。
而今朱幼仪也带着晴儿从山上下来了,收拾收拾差不多就该走了。
李乘风顺手将随心铁杆兵变作一把折扇,随手开扇,那质感真当如那折扇一般无二,只是扇面坚韧,任由李乘风怎么用力去戳,也戳不破......而后装模作样的拿着折扇摇摆几步,在那潭水边对着水面一照,扇子是把好扇子,可惜配了一身莽夫装,不伦不类的。
李乘风捂脸,又把扇子重新弄回原本的黑铁棍。莽夫就该契合烧火棍的。
青辞静静看着李乘风耍了半天的随心铁杆兵,最后捂着脸蹲在角落,忍不住丢下一句话:“傻逼!”
直抒胸臆,酣畅淋漓。
青辞瞬间就爽了。
顾瑾瑶收拾了细软包裹,抱着刚刚得来的斩妖剑在一旁爱不释手的,短时间内还研究不出什么玄妙之处,但只把它当做普通的长剑来使用,也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好剑。
之前镌刻在剑身上面的术法以及先前主人的烙印什么的,早被朱幼仪一并消了,顾瑾瑶上手就能直接用。
真气灌入剑中,瞬间嘹亮一声剑吟,轻轻引动便是剑气纵横,于是顾瑾瑶遥遥对准前方空处一刺,那凌厉无匹的剑势有了宣泄之处,未等剑气真实横扫,仅是溢散出去的气息便将一截木枝斩落,吹上空中,“刷刷刷”的分作几截。
顾瑾瑶巴眨巴眨眼睛。
她还没使力气,不过是单纯的真气灌注后随便一挥,就有如此威势?
若是配上罡气,再使动全力,她怕不是直接成了江湖第一人了?
之前未佩此剑,她用的还是普通凡兵,还没有如此清晰的感觉到“仙凡”之别,如今随手一剑...虽是倚仗神兵之利,但如果没有真气催动,也使不得这斩妖剑。
顾瑾瑶抱着剑在旁研究不提,晴儿此时正绕着朱家院子周围来来回回的跑动着,布置着驱人的陷阱。
湖心岛说是被朱幼仪视作了家,却也不准确,说是故乡更恰当些。
若是有其他人要来往岛上,朱幼仪没理由驱逐着人家回去,那样太霸道了,简直是把整个岛当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不妥。但这朱家院子这一小方天地,朱幼仪是实打实认作家的。
也是她与李乘风的结情之处。
朱幼仪可不想自己今天这一去,哪些天之后再回来,自己的这一处小天地转眼变成了别人的安家处,所以喊着晴儿在附近多做伪装布置,只是叫人不要误入进来就是。
当然,这些事她肯定不自己干的。平时养着这小反骨就该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
朱幼仪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就挨着李乘风坐下,李乘风转头看她,问了一句:“没受伤吧?”
“区区一把破剑,奈何不了我的。”朱幼仪柔柔笑着,她不故意作妖的时候是真的好看,此时绽开笑容,正如一泓秋水清浅澄澈,让人看见了就觉得舒服。
下一秒画风突变。
朱幼仪扬了扬拳头,骄傲道:“我只用了几下,就把那破剑揍的不敢吱声了。”
远处的斩妖剑不自觉颤抖,一下子躲在顾瑾瑶身后。
李乘风看的发愣,这剑也未免太怂了吧?
初见你时候的高冷气质呢?
李乘风颇有些无语,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那剑刚刚抛给顾瑾瑶时,怯生生的还带着许多委屈之意,敢情是被揍怕的啊?
目光落在朱幼仪扬起的拳头上面,真的是无一丝伤痕,连一条红印子都没见着,还似玉藕一般光洁白嫩......脑海中不知道怎么的就浮现出朱幼仪追着斩妖剑到处揍,晴儿在一旁呐喊加油的场景。
李乘风嘴角也渐渐起了笑意,“那你怎么去了快一个时辰才回来?”
“取一把剑自然不需要这么久的。”朱幼仪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后才道:“只是我取了剑后,顺便调转些儿路,又摘些花果,彀了一葫芦水,去祭拜下...嗯...也差不多也算是幼仪的恩人。这才多耽误了些时辰。”
“怎么说?”李乘风有些好奇朱幼仪口中的恩人。
“相公应该知道的,我昨日才刚刚化形,在此之前只能假借画皮,用障眼法才能隐去妖身的。”
朱幼仪道:“就如晴儿与你说过的,假的东西只能是假的,即便是再怎么精妙的画皮,若是没有人气,怎能以假乱真?还有晴儿原本身上的皮......那是真的人皮,只是被我借来。”
朱幼仪缓缓说着,给李乘风讲了个故事。
那时候朱幼仪才化妖不久,没出半个多月,她正整日苦恼着怎么除了云湖屏障,脱身去了的时候......湖心岛上却自来了一群人,是一女三男的总计四人。
那三个男的原本是出手将那女的从贼寇流民手中救下的江湖好汉,却转而得知了这女子身上无财,前来云湖投奔的亲人也不在了之后,恶向胆边生。
见她颜色生的貌美,云湖的岛上又四处无人,邪念遂起就要行那奸淫之事,那女的自是不从,最后那些人恼怒之下,一剑把她刺死了......朱幼仪那个时候还是大蜘蛛的样子,在岛上晃晃悠悠地就撞击了这最后一幕。
那时候天色正黑着,岛上林中吹着阵阵恶风,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只大蜘蛛,眼里冒着森然幽光,可不把那三个人吓得魂飞魄散?
就是那个奄奄一息,就要命归九泉的女子都怕的不行......可是转念一想,反正自己都要死了,又怕这蜘蛛作甚?
于是按捺下心中恐惧,那姑娘大胆地提了要求。
只要你替我杀了这些贼人,她自甘成为蜘蛛仙口中血食......结果自是不言而喻。
那三人本该是女子的恩人,却善恶一念,心头恶起的时候撞见朱幼仪,全失了性命。
正是: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朱幼仪没有吃了那女的,只是在她死后,借了她身上血气为自己画皮,再借了她一身皮囊使了个傀儡法,之后再把她的尸骨埋在岛上其中一座山上。
“当时说是交易,可若是无她,我自出不得云湖半步不说,以妖身遇见了人,估计少不了喊打喊杀的......一次两次倒也好说,长此下来怕不是要涨了胸中戾气。以后再遇见相公,怕不是二话不说,就要举棒打我,哪有现在这般的。”
朱幼仪道:“所以,我取了那个晓婧姑娘各一半的字,一为日,二为青,唤作晴儿......其实是有感激之意的。”
李乘风低头看看朱幼仪,再抬头看看累死累活的晴儿丫头......属实是看不出哪里感恩了。
朱幼仪看出了李乘风眼中古怪,尴尬咳咳了声,跺了下脚,有些气恼道:“我心里感激的是那晓婧姑娘,不是晴儿......之前谁会知道这个死丫头一身反骨,就会拆我台的。”
包括现在也在拆台。
一提到小反骨,先前那缓缓说故事的氛围一下子没了。
朱幼仪整理了好半会儿的思绪,才渐渐找回继续说正事的感觉:“现在我突破了化形,有了人身,自己呼口气便是真正人气......昨天给这个小反骨新画了皮给她披上,原属于晓婧姑娘的皮自当归还给她,与她的尸骨葬在一处,再祭拜一番。如此我就是走了,也是一身轻松的。”
朱幼仪上山破阵取剑,是为了报仇算账的;采花觅果还皮祭奠,则是为了感激当时的恩情...虽然那晓婧姑娘大抵没觉得自己有恩于朱幼仪,顶多只是个交易,但朱幼仪却认的。
如此。
她彻底了结了在云湖的一切恩怨,浑身尽是说不出的轻松之意,泥丸宫一阵空明澄静。
樊笼枷锁尽去,道心通明,至少短时间内修行再无阻碍......坤宫的妖丹散发圆润氤氲的华彩,朱幼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又涨了一些修为。
李乘风挨得近,可以感受到朱幼仪身上传来的些许波动,虽然没有直接突破,但估计也差不了多少了......他忍不住抽抽嘴角,感觉朱幼仪的修炼和吃饭喝水没啥两样,昨天刚刚化形,今天就差点要突破到化形二层。
我老婆真牛逼!
青辞撇了撇嘴,插话道:“你别看朱幼仪修为增长的容易,她身上的这几层枷锁,束缚了她有两个多月...直到今日才算彻底捶碎玉笼,掣开金锁,若是将此视作劫难,她也是足足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渡完此难,算作圆满,可别真以为人家修炼吃饭喝水般容易。”
李乘风心中一凛,脸上表情不变,暗自传音道:“谨受教。”
不一会儿。
晴儿也将周围的伪装与驱人的陷阱布置完毕,蹦蹦跳跳地就朝这边跑来。
顾瑾瑶拿着麻布把斩妖剑缠了几圈,遮掩了剑身上面的山川日月与星辰,将其斜跨腰间。
差不多也该走了……
在湖心岛上住了几天,其实这悠悠哉哉的日子过的还挺舒服的。
此时离开心里倒也没有什么不舍的,转过头时却莫名有种即将翻开了新篇的奇怪感觉。
李乘风与顾瑾瑶乘坐来时的乌篷船,视线之内的湖心岛逐渐淡去,都恍然有种从仙境重入人间的错觉......
朱幼仪还在对面沏着茶,热水冲烫,激发出茶香袅袅,云雾蒸腾,佳人就坐在对侧,一如初见时的那般钟灵,于是湖心岛上的仙意转移,从朦胧到真实,最后固定成了朱幼仪。
“咚——”
一声闷声,船已靠岸。
李乘风回头再看云湖,雾气缭绕朦朦胧胧的一片混沌,忽的笑了一下,转身说道:“走吧!”
一步踏向远处城池。
于是再入江湖,再入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