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清醒点，你是蜘蛛精，不是那骚狐狸精！”
李乘风微微一愣，差点以为是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去，回过神来抬头，发现是晴儿气鼓鼓地一手敲在朱幼仪的脑袋上，又用手扯着朱幼仪的双颊。
“晴儿，别动......”朱幼仪含糊着道：“再扯皮要掉了，不要惊到公子。”
李乘风：“......”
这一幕属实有点诡异。
尤其是李乘风不明白，为什么一只蜘蛛精可以如此坦诚？
或许她从一开始的确有想要隐瞒身份的想法，可当她察觉到自己兴许发现了她的本相之后，还真的一点不带隐藏的......甚至在自己质疑她吃人，就连这点她也不辩解。
朱幼仪是因为事关生死与化形，有求于自己的。
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方式，明知李乘风对“吃人”心怀芥蒂，应该是想尽办法的遮掩一番才是......再不济的也要想办法美化些，而不是什么解释都没有。
这种过于坦诚的态度，不论朱幼仪心里还藏了多少东西，至少目前让李乘风很舒服，不排斥：“我一直很好奇，你们两个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体的，怎么像是有二心，有两个意识一样？”
晴儿已经松了手，正在给朱幼仪整平画皮上的褶皱，听言李乘风的疑惑，她立即放下手里动作，给朱幼仪一句“你自己整”后，举着手蹦向李乘风：“我来说我来说！”
“晴儿你闭嘴！”
不知道从哪里弹出来的蛛丝掩住了晴儿的嘴，朱幼仪收起食指：“李公子是应我邀请来的。”
“可人是我出去请的。”晴儿委屈巴巴。
朱幼仪没在意她这幅装可怜的样子，毕竟晴儿真的就是她自己，自己给自己装可怜......？好奇怪哦。
“我刚刚也给公子讲过，我是无法离开云湖附近的，是被困在聚灵阵的范围之内的。”
朱幼仪敛好妆容，恢复仪态：“我想要出去，便需要一个分身......晴儿便是类似我的分身的存在，但操控分身需要我分神，一心当做二心用，久而久之，我自己都把她当成独立个体了。”
“李公子可以简单理解成，我是略显稳重成熟的朱幼仪，她是活泼里带点皮且生反骨的朱幼仪。”
“也就是说，你想的话...其实也是可以利用这种技巧，将你的恶念敛起，只展现出善意的了？”李乘风忽然道。
“李公子还是信不过我？”朱幼仪微微一怔，苦笑叹了一声：“我倒是没想到这么解释后，反倒砸了自己脚了。”
“我也想相信你，否则也不会坐着听你说这么多了。”
朱幼仪坦诚，李乘风也坦诚：“可我毕竟对你不太了解的，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总要有最基本的戒心的。”
“是了。”朱幼仪脸上苦意顿时一去，她忽的发现了一点此前她未曾注意到的问题：“我之前只当自己关注公子许久，却没曾考虑到公子对我的了解。”
“接下来的时间还长，公子不妨可以趁此机会，多多了解我的。”她伸出柔荑，又露出一段皓腕，邀请道：“还请公子与我登船。”
李乘风没去握手，盯着她精致的容颜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指虚点了点脖子，道；“你这里没遮挡好。”
慌的朱幼仪急转过身弄着身上画皮，听到身旁传来小丫头片子“噗嗤噗嗤”的笑声，她有点红温了：“你早发现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晴儿笑不出来了，腹诽嘟囔一句：“我发没发现，你还不知道吗？真当我们是两个人啊......”
朱幼仪再瞪眼。
晴儿这才换了讨好的笑容，摇着朱幼仪的手臂胳膊道：“好啦好啦，你的乘风哥哥又没在意的，你慌什么呢？”
朱幼仪歪着头，这才发现发现李乘风现在正举着茶杯轻轻饮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彻底摆弄不出什么妖娆、什么媚笑，那是狐狸精的脸。
朱幼仪板起个蜘蛛精的冷脸，也没好意思多说些什么话了，直接道：“请李公子随我登船。”
离去的背影看似大大方方，可李乘风不论怎么看，都觉得她有点狼狈。
“你一直都这么霸道的么？”李乘风忽的对晴儿说道。
没错，李乘风对朱幼仪的评价便是霸道。
不管是之前拜托自己与她双修，还是现在的登船......朱幼仪语气看似柔和，用的大多也是敬语，实则暗戳戳的都透露出“不容拒绝”的味道。
不知道她本人有没有发现这一点？
李乘风还没搞清楚这点。
“朱幼仪是这样的，可我是晴儿啊？我又不懂她什么心思。”
朱幼仪一走，晴儿马上跳脱了起来，也不去管三七二十一的，一把子抱住李乘风的胳膊，伏在他耳边轻声细语：“但我是真想与公子双修的，不止是因为公子能救我，我是真的喜欢公子的。”
“我什么时候这么吸引人的？”李乘风都有些自我怀疑了起来：“莫非我是什么先天魅魔圣体不成？”
“公子又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的话。”晴儿说道：“昨天街头上，你与顾瑾瑶说的那些话，我也全听到了......公子明明全无一点修为，可以为了顾瑾瑶知死地而上，你与我见过的其他人都不同，我只在别人说的故事里听过这样的人。”
“你不是才通灵两个月，哪里见过其他人什么样子。”李乘风斜睨着她。
“云湖城这段时间风云际会，我又天天出去，自然也见了许多了。”晴儿道：“的确不见除公子之外，还有其他人在。”
“我觉得平安客栈的老板就没比我差。”
“公子怎么......”晴儿气笑道：“他比你老，也没你好看！”
得。
李乘风一摊手，这只还是颜控蜘蛛。
“还有那句‘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我也很喜欢......”
这句话其实才是主因吧？
李乘风笑了笑：“事情都还没有定论，只说说谁都会，你就不怕我光说不做？”
“即便真是如此，那时也与我无关了。”晴儿说道。
李乘风微微一愣：“为何无关？”
“我不是朱幼仪，我只是她的分神，这张皮也维持不了多久的。”晴儿还是笑吟吟地说道：“到时候朱幼仪化形，我就会被重新收回，回到她的身上变为完整的灵魂......她非是现在的她，我也不是现在的我。”
“公子如若只是嘴上说说，那应该也能骗骗我。”晴儿语气听不出落寞，只是真挚：“毕竟真要算来，我差不多也只能再维持一旬左右的时间了。”
“你不是会画皮么？”李乘风抿了抿唇。
“公子这是舍不得我？”晴儿眼睛明显都亮了几分：“也对，感觉你对我比对朱幼仪没有防备的，我看公子在她面前紧张兮兮的。”
李乘风咳嗽一声：“别管这些细枝末节，你先回答我问题。”
“画皮，画皮，朱幼仪的皮终究是画的，是假的，既然是假的，那就当不了真的。”
晴儿兴致高了，说话的语气更灵性了：“需要以假乱真，那必然是需要生人血气滋润的。我知道公子讨厌我害人，我喜欢公子，又怎么会让公子不快呢？”
远处。
朱幼仪站在乌篷船上好一会儿，也不见李乘风跟来，心下有感一个回头，就看见晴儿抱在李乘风身上不下来。
她气的咬了咬牙，自己同自己撕逼：“就这你还有脸说我狐狸精，我看你这才是真的狐狸精吧？”
忍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
朱幼仪跺了跺脚，朝亭中慢悠悠的两人喊道：“晴儿，你还要挂在李公子身上多久？还不赶紧把公子带上来！？”
晴儿自然是注意到了朱幼仪的视线，她没有马上回答，只是背着手跑在李乘风身前不远，指着她道：“你看，她急了！”
李乘风看了看她们两个，说不出具体什么心情，他心头只浮现出晴儿刚刚与他的话——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她现在不就处于这个状态？
转头之后，如梦破碎，一切空空......她说她是朱幼仪，可李乘风却分明觉得她们是两个不同的人。
一心生二意。
李乘风觉得她们更像是一体的两个面，他更喜欢晴儿一些。
“唉。”
一声叹气，李乘风问青辞道：“棒棒，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你之前不是一直介意她吃人么？”青辞反问道：“怎么现在又不忍心，想帮她了？”
李乘风叹息道：“我也在纠结这个。”
“呵。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青辞淡淡道：“大仁不仁。如果你心怀大爱，能够平等地对待朱幼仪与那些被杀、被吃掉的人，你就不会有现在的纠结。”
“我不认识那些死去的人，之前想着朱幼仪晴儿她们是恶，这才诞生了斩妖除魔的念头。现在却发现她们两个与我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但她们的确吃人，也算不了善，可也不像是恶......”李乘风闷声道：“所以我才纠结。”
“善恶并非无法同时共存。”青辞声音依旧平淡，带着些许教导意味：“朱幼仪可以对你善，自然也可以对其他人恶，这是不冲突的。”
“说起来你才真正接触她们多久，就可以给她们定义‘善恶’？与其在这纠结这个，且不如放下一切杂念，内心空空的再与她们多接触些，结局自有分晓。”
“红尘炼心非空话。”青辞笑道：“这是你的心劫，我帮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