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云不慌不忙,解释道:
“自打孙公子丢了六指头后,便也消瘦许多,如今他躺床三日,浑身冰凉僵硬,唯有口鼻尚存一丝气息。”
“家中阿公每每度日如年,街坊领居皆是劝他早早收敛下葬,若孙公子的魂再不回去,怕是真要回天乏术,料理后事。”
“若王老爷能够应允陆某招魂,孙公子当真醒来,便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积累阴德,大福庇佑!”
王老爷微微怔神,没想到几日时间,孙子楚竟然快要死了!
一旁的夫人王氏露出惊讶神情,连忙道:
“那孙呆子竟会这般严重?”
“老爷,人命关天,我看还是答应陆小哥吧!”
王老爷缓缓落座,哀叹一声,挥挥手:
“孙呆子着实可怜,陆小哥你招魂吧!”
陆青云见王老爷应允,便道一声谢意。
而后起身拿着铜锣和敲锤,朝外走去,边敲边打。
“当!当!”
铜锣声声,陆青云游走在王家各处,手执锣槌,敲击铜锣,其声铿锵有力,回荡四周。
“孙子楚,回家!”
“孙子楚,回家!”
陆青云口中呼唤着孙子楚的名字,声音洪亮清晰,引来许多丫鬟下人、护院门丁的围观议论。
有人看着热闹,耻笑道:
“我方才在正堂整理杂物,听见此人说孙子楚的魂丢在老爷家。”
“还有这等稀奇之事!”
有人捂着嘴,坏笑道:
“那孙子楚的魂不会去了阿宝小姐闺房,嘿嘿嘿!”
“嘘,慎言,若教老爷听见你这般言语,定打断你的狗腿!”
陆青云耳朵微微抖动,有风吹来,仔细听清四面八方传来的议论声。
他不以为然,继续一边敲响铜锣,一边朝着阿宝住处走去。
“孙子楚,回家!”
……
一座朱门绣户之后,有后院闺阁,遍见珠帘玉幕,翠屏风前,一座香炉摆在紫檀木桌上,袅袅烟雾。
床榻上锦缎被褥,柔软如云,上面绣着花朵,栩栩如生,枕头旁摆着香囊,香气袭人。
阿宝坐在几案旁,手戴金银首饰,翠袖轻扬,玉手如葱,纤纤细指轻抚琴弦,宛若流水潺潺,风过松涛。
一旁铜镜映照,光彩照人,显露出这位深闺金枝的不凡容颜,唯是眉目如画,神情淡雅,仿佛画中仙子。
弹琴之间,阿宝忽然停下,似有所思,心中惊疑不定。
这般举动,引来一旁陪伴丫鬟小翠的注意:
“小姐,琴声为何停了?”
阿宝言道:
“我这几日总感觉身边,似有人在陪着……”
“小姐,小翠这几日确是一直在陪着呢!”
“不……我是说另有其人。”
小翠闻听此话,一头雾水,言问道:
“小姐,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呢?”
阿宝摇摇头,叹息道:
“也不知为何,自打几日前踏青归来后,我每夜梦寐,总梦见同一个男子。”
“他说……他叫孙子楚!”
“孙子楚?小姐,您一定是因为他断指之事,心中有愧,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阿宝方才要继续说什么,便听见窗外传来嘈杂之声,似有男子在呼喊着谁的姓名,
“小翠,你去看看外面为何这般热闹?”
丫鬟小翠连忙跑了出去,不多时又回到闺房,对阿宝言道:
“小姐,下人们说是孙呆子的魂丢在这儿。”
“前些日子为孙呆子提亲的陆小哥,这会正拿着铜锣,敲敲打打,嘴里喊着孙子楚的名字,招引失魂归家呢!”
“下人们还说,孙呆子在家中昏睡几日,魂不附体,口鼻之间都快没了气息,怕是命不久矣!”
阿宝黛眉微动,露出关切神情:
“当真?”
“小姐,千真万确,你听铜锣的声音,多吵呀!”
“难怪我这几日晚上恍恍惚惚,总梦见那男子说自己叫孙子楚。”
“小翠,你快去把那位陆小哥请来!”
丫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立时按照阿宝的吩咐,寻到陆青云,并将其请入闺房。
不多时,陆青云来到此地。
见得阿宝,道一声问候。
阿宝似有若思,言问道:
“孙子楚现在情况何如?”
陆青云回道:
“口鼻尚存一丝气息,若再不招魂归往,性命全无。”
阿宝将信将疑,便立马叫来丫鬟小翠,让她现在就去孙家一探究竟。
陆青云默然,他在闺床上看见熟悉之影,乃是一道魂体,浑噩躺在上面,时不时露出欢喜笑容。
“当!”
陆青云敲响铜锣,口中喊道:
“孙子楚,回家!”
锣声阵阵,吵醒孙子楚的魂魄,便也听见自己的姓名,似梦初醒,飘荡至陆青云身旁,紧紧依附相随。
陆青云慢迈步子,招引魂魄,朝王老爷道一声辞别,而后离开王家府宅,朝孙家行去。
一路走过,锣声不停,嘴里连续念叨孙子楚的姓名。
不多时,将孙子楚的魂魄引导到家中。
很快,躺在病床上的孙子楚缓缓苏醒过来。
老仆人喜极而泣,喊道:
“公子,你连续几日不醒来,让老奴好生担心!”
陆青云在旁言道:
“孙兄,你今日苏醒,实属不易!”
孙子楚见老仆人和陆青云都在身边,回道:
“我……我去阿宝小姐家中了,去了她的绣房,每日每夜都与她在一起。”
老仆人追问道:
“公子,你好端端的魂怎么就去阿宝小姐家中?这太匪夷所思。”
孙子楚见老仆人以为不信,便解释道:
“你若不信,我说给你听……”
“阿宝小姐的闺房在王家宅邸的后院,旁边有个大花园,贴身丫鬟叫做小翠,窗前有竖琴、阿宝小姐每日都会弹奏,声音动听极了!绣床有绣花被子,锦帐、枕头旁有个香囊,旁边还有红木相柜,梳妆台上的镜子乃是一面磨光的铜镜……”
孙子楚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惊叹。
众人听见这声音,回头看去,原来是丫鬟小翠!
小翠捂着嘴巴,惊讶的走到近前,言道:
“天老爷!你说的这些丝毫不差,竟然是真的!”
“你的魂……前些日子果真到阿宝小姐的闺房了!”
“我这就去告诉小姐!”说话之间,丫鬟小翠匆忙离开。
老仆人又对孙子楚言道:
“公子,是陆小哥将你的魂召回来,若没有他,孙家就要绝后了!”
孙子楚闻听此话,撑着虚弱身体,想要起来给陆青云道谢。
陆青云摆摆手,按下孙子楚的肩头,言道:
“孙兄不必如此,你如今魂魄归体,身子还是虚些,便也休息几日。”
几番闲聊之下,陆青云见孙子楚心不在焉,每每言不由衷的样子,便也没再继续打扰,只道一声家中还有事宜,便摇晃折扇,大步离去。
见陆青云离开,孙子楚立时恢复一脸愁容。
“还是不回来的好,这一回来,何日才能再见阿宝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