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飞来到大传送门的时候，两道身影正以同样双臂交叉在胸前的姿态，拉开很远的身位冷眼相对。
左边，是身穿白色裙甲，环绕生人勿近的气场，精灵公主般清冷的银发少女。
右边，是身着黑色作战服，眉宇间散发有如实质的张扬倨傲神气，魔王般妖异的血色长发少女。
路过的玩家注意力被两者牢牢吸引，甚至不知道该看哪边，所以视线跑来跑去。
这两个人，简直天生死对头，不然怎么会连游戏角色都这么有既视感。
程飞在心里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林萱琦面前，“大小姐，我来了。”
林萱琦轻点颔首，“出发吧。”
“今天不带手下吗？”程飞左右观察。
“有你还不够？”林萱琦嘴角勾起恶意的弧度，“对了，别忘记我们的游戏规则。”
程飞打了个冷颤，“我一定竭尽全力。”
“很好。”林萱琦撩了一下头发，转身就走，步伐威风凛凛，“叫一下你前女友，我怕她站太远了听不见。”
“我不像你耳朵聋。”沈曦直接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林萱琦无声地嗤笑了一声。
三人面对大传送门，同时滑动手势开启传送，身影消失在空气中。
从熟悉的跳跳乐抵达第四层，进入茂密的丛林，三人眼前的界面全部消失，正式进入偷渡状态。
没有了林萱琦的魔王军势，一个人保护她们两个，程飞的压力山大。
林萱琦还好，她的真实战斗力不弱，只不过大部分时间懒得动手。
程飞最担心的还是沈曦，说到底她的装备只有三阶水平，来第四层就像纸糊的一样，而且她就本身经验不足。
走了一段路程，林萱琦就看出了沈曦的外强中干，对她面露嘲笑，“哎呀，好像有的人在第四层已经很吃力了，这次的目标可是第五层，真的没问题吗？”
“不用你操心。”沈曦看都不看她，全神贯注地戒备袭击。
先前三人遭遇了几只小型失控机械的埋伏，沈曦差点被抱脸秒杀，吓得脸都绿了。
“我是舍不得程飞，分心照顾你这个拖油瓶，唉。”林萱琦叹息着看向少年，好像她真的关心对方。
这两尊大神哪个程飞都惹不起，所以他很明智地装聋作哑，完全不参与对话。
“程飞，假如遇到危险，你说你先保护谁？”林萱琦忽然问。
“……”
“程飞，我在问你话。”
“……”
“睡着了吗？”语气带上了一丝杀意。
“不好意思大小姐，刚才打了个盹。”程飞好像忽然惊醒。
林萱琦瞥了似乎完全没看这边的沈曦一眼，皱着眉说，“我叫你如果遇到危险优先保护我，听到没有？如果我死了，你就陪葬。”
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程飞头皮发麻，“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大小姐有危险。”
“这还像样。”林萱琦嘴角勾起弧度。
沈曦面无表情地眺望远方，不为所动。
好不容易，程飞保护两人到达了第五层。
沈曦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的冰天雪地，忽然说，“我到这里为止，你们玩够了回来接我。”
前面的两人回过头来。
“害怕所以不敢往前了吗？也对，总比死掉更丢脸来得好。”林萱琦挑了下眉，笑了。
“你想多了，只是这里刚好适合我而已。”沈曦转过身去，背对两人。
此时三人站在大陆边缘，下方是无尽云海，辉煌的落日正坠入其中，偶尔可以窥见云海下是深邃的蓝色。
再过不久，回廊世界就会迎来黑夜，到时候能看到漫天星空与极光。
林萱琦皱了皱眉，“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要做什么？”
沈曦不答话，从背包里取出一块画板展开，又把画纸铺上去，再取出铅笔，摆出一副野外采风的模样。
清冷的银发少女站在冻结的大陆边缘，面前架着画板，出神地眺望远方，如同一位遗世独立的画家。
天知道她从哪儿收集的这些游戏道具。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画画了？”林萱琦问。
“不是画画。”沈曦面无表情回过头，纯粹的眸子里蕴含一丝莫名的怜悯，“我要观星。”
“我看你是精神不正常。”林萱琦被她的眼神搞得很不舒服，重重地哼了一声，“程飞，我们走，留她在这里吹冷风。”
林萱琦果断抛下沈曦，程飞也不得不跟上步伐。
走远了一些后，少年不经意间回过头，看到凛冽的寒风撩起少女的银发，天色渐暗，只剩一点余晖照耀，少女孤寂的背影如雕塑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夜晚彻底降临。
……
林萱琦这次的目标依然在冻海。
据她曾经被拖到水底的手下汇报，临死前看到湖底有个亮光的入口，极有可能是某种副本。
虽然未解锁区域连游戏界面都没有，更遑论刷副本，但资深玩家确实可以根据经验，预判哪些地方解锁后会变成副本。
一般偷渡到这种地方，收获都会异常丰厚。
让程飞庆幸的是，盘踞在冻海的那条冰蛇并没有刷新，他不用再拼命了。
两人来到湖中央，用武器把冰面破开一个大口。
林萱琦先蹲下身把手伸进水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连忙把手收回来。
偷渡以后感官全开，冷热刺激都不是开玩笑的。
“你先下去。”少女扫了旁观的程飞一眼。
“是。”程飞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跳下了水。
林萱琦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见状愣了一下，可程飞已经消失在水面，她也只好咬紧牙关，跟着跳了下去。
冰蓝色的水下黑暗而寂寥，只有两人挂在胸前的手电，投出两道锥形的光束。
林萱琦不禁又想起了她沉入水底的那天，尖锐的尾椎贯穿她的胸膛，神色焦急的少年大喊她的名字，让她感受到一股温暖，随后她被拽出深渊……
林萱琦打了个寒颤，心底升起强烈的戒备。
一只手忽然拽住她的胳膊。
程飞的脸出现在她眼前，他比划了几下，手指向一个方向。
林萱琦循着他手指望去，发现在水底的某个位置，的确有两个光点，有规律地红绿交替闪烁着。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光点的位置迅速下潜过去。
没有遭遇任何危险，两人抵达目的地，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道镶嵌在岩壁上，敞开的金属闸门，历经不知多少岁月，表面长满了某种贝类。
对视一眼后，程飞率先游进去，林萱琦跟在后面，两人通过一条拱形结构，脑袋忽然钻出了水面。
他们不约而同猛烈地喘了一口气，感觉说不出的胸闷。
程飞先手脚并用爬上岸，之后把林萱琦也拽了上来，两人走进一条狭长的通道。
有雷鸣般的轰鸣声隐约传来，驱使两人朝前走去。
直到通道尽头，空间骤然开朗，两人并肩抬头望去。
一片漆黑中，高耸的立交桥横跨地底峡谷，横七竖八的导轨横贯其间，铁灰色没有窗户的楼宇高矮不一，像是密集排列的多米诺骨牌，星星点点的指示灯在其间明灭。
如同一座失落的地下城，建造者早已消失，只留下机械顽固地咆哮。
“这该不会是……”连林萱琦眼中都浮现惊讶。
“……铸造厂。”程飞缓缓吐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