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文舟和五大尊者不知道有敌军到来,本想乘胜追击斩草除根,但门主下令退军,岂能违抗,与门主共同断后,掩护手下撤退,他们本占优势,敌方又已大败,并无追兵,霎时间走的干干净净。
无名山上,鸿蒙教三大首脑均已看见朱雀和白虎赶来,司马扬名说道:“北斗门七大尊者全部出动,四灵宫四大堂主除了青龙退隐,其他三位也全部到来,宗师榜上十大高手来了三个,双方门徒加起来伤亡四千余人,万剑山庄这一役,绝对称的上是这十年来规模最大的战役之一!”
郭万森道:“宗师榜上两位高手在同一战役中去世的,这二十年来也只此一役。”
杨成林道:“这一战,至少要在江湖中流传十年以上!”
司马扬名轻叹一声,说道:“现在已无利可图,传令回城。等四灵宫的人全走了之后,杨成林你带三十人回来,找一找万剑山庄的剑阁在何处,听闻剑阁之中宝剑无数,或是盛名天下的历史名剑,或是流芳百年的名侠神兵,老夫心仪已久啦。但是一定要小心,剑阁位置极其隐秘,又有机关,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杨成林拱手道:“属下明白。”
此时马蹄声响逼近身来,朱雀宋潇和白虎萧狂已经率领援军赶到,马匹留在山脚,众军下马登山,行军急速,片刻之间已到山顶。
叶云舒举目望去,但见黑压压一片人影,不知有几千之众,领头的一人虎背熊腰,威武雄壮,目若铜铃,鹰鼻阔口,不禁赞道:“好一条汉子!”此人正是萧狂。
可叶云舒的目光却被另一种极为耀眼的风华所吸引,不由自主的看过去,只见那萧狂身边有一女子,身着紧身劲装,沾着血渍,显然也经过一场厮杀。她面容白皙,相貌清雅精致,一双杏眼美如秋水,眼神却精光四射,正在游目四顾,看见龙傲后飞奔过去,来到龙傲身边。这样美丽的女子叶云舒真是生平仅见,心中一片迷惘,只觉得此女之美应为天上有,不该现人间,双目停留在她的身上不肯离开。此女正是朱雀堂主宋潇。
龙傲见到她后,突然哽咽,说道:“姐。”再也抑制不住,扑进宋潇的怀中涕泗横流。宋潇轻拍他的后背,轻声出言安慰,如同安抚孩子一般。见他伤重,心中大为怜惜,说道:“弟弟,你先坐下,我来替你疗伤,一切善后事宜我来处理,你放心吧。”说着盘膝而坐,与龙傲手掌相对,内力源源不断送入龙傲体内。
萧狂站在一旁,不经意间看见宋潇双目泪光盈盈,知她心疼。又见秋风剑队全部毙命,玄天七士也没了气息,皇甫雍亦将身死,不禁悲从中来。
皇甫雍胸前衣襟上全是鲜血,紧紧握住尹曼婷的手,断断续续的说道;“曼婷,我不能……不能陪你了,我死后,把我的骨灰洒在……洒在洗剑湖中,我从小在……在这里长大,也希望可以……可以长眠于此。”
尹曼婷哭道:“皇甫雍,你振作点,不会有事的,你说过要带我去峨眉山看夕阳的,你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萧狂转眼看去,见皇甫雍嘴角鲜血狂流,已无活命可能,尹曼婷跪在他身边,慌张无措的双手颤抖,不知该如何救他,泪水扑簌簌的流下,无助可怜之极,即便萧狂是个刀头舐血的硬汉子,也已背过身去,不忍再看,下令打扫战场。
宋潇修炼的是涅槃真气,治疗内伤极具神效,龙傲此时已经能够起身,和宋潇来到皇甫雍身边查看他的伤势,万剑山庄幸存者还有两百多人,半跪在皇甫雍身前送他们的少主最后一程。
皇甫雍道:“曼婷,今天娶你,我好开……开心。”伸出手想要抚摸尹曼婷的脸庞,食指刚触碰到她的脸颊,便已垂下,双目也已闭上,就此溘然长逝……
暴雪关山,朔风千里,尹曼婷放声痛哭,哭声回荡在苍梧山间,凄惨,悲凉,断肠……
突然间寒光一闪,尹曼婷手中短刀插入了自己胸腹之间!众人各自神伤,待察觉有异,已然制止不及,龙傲靠的最近,见到尹曼婷拔刀,立刻出手阻拦,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扑跌倒地,嘶声喊道:“婷妹啊,你怎的这般想不开啊!”
尹曼婷双眸泪水直流,神色却已变得颇为平静,说道:“龙傲,你可知我爱他之深,十五年前,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跟着父母上街玩,看见什么东西都喜欢摸摸碰碰,在父母谈话的时候跑丢了,却被三个十来岁的小混混欺负,拳打脚踢,可恶至极,街上那么多大人,没有一个人来管,这时却出来一个傻小子,也不过八九岁,大声怒斥,说道:‘三个男子汉,欺负一个女孩,真不要脸!’便冲上去跟三个体型比他大一倍的混混扭打起来,结果被打的鼻青脸肿,眼泪鼻涕一大把,却就是不走,死死护着那个小姑娘,不一会儿女孩的父亲来了,这三个混混才被吓跑,那个傻小子因此发了三天的高烧,从那以后,这傻小子就经常来找我玩,想不到,这一玩,就是十五年。”说到此处,她已泣不成声。
龙傲默不作声,他知道,对于痴情之人来说,在这世上,本就有着即使不是血缘至亲,也终身无法割舍的人。
尹曼婷停止哭泣,说道:“龙傲,我夫妻二人与你相识多年,你二人也是兄弟交情,今日我以夫君遗孀的身份,求你一事。”
龙傲道:“我三人乃莫逆之交,你如有所需,我无有不从,何来‘求’字一说。”
尹曼婷道:“我夫君想要长眠于洗剑湖中,我是他妻子,自当相随而去,身后之事,请你代为料理。”说着向他一拜。
龙傲将她扶起,黯然闭目,说道:“好……”
尹曼婷道:“多谢了。”右手加劲,将匕首往胸腹间又插入了三分,转身躺在皇甫雍的胸膛之上,天地间萧冷寒凉,只有皇甫雍的怀中,才最是温暖……
雪终于停了,苍梧山上立起了千余座坟墓,都是万剑山庄的烈士英魂,皇甫劲松的墓碑立在众烈士之前,即使魂归地府,依旧还是他们的领袖。宋潇下令,花费半月时间,在此处建造一个忠烈陵,请神婆和道士做法,超度亡灵。
龙傲遵从皇甫雍夫妻遗愿,将二人骨灰一同洒入洗剑湖,为了方便日后祭奠,在湖心建造一座亭子,起名为“鸳鸯亭”,亭中建立衣冠冢,皇甫雍的七星紫金剑和尹曼婷的两把短剑也放在棺内,墓碑上刻着“万剑山庄贤伉俪皇甫雍尹曼婷之墓,”右下方刻着一排小字,“知交龙傲立碑”。叶云舒对着墓碑拜了三拜,说道:“我做了错事,不该与二位为敌,在此谢过,还望二位泉下有知,多多包涵。”
龙傲道:“皇甫雍一向大度,尹曼婷虽是女流,也不拘小节,你手上没有沾上万剑山庄的血,他们不会怪你的。我们走吧。”
二人回到岸上,龙傲说道:“不知叶兄打算何去何从?”
叶云舒道:“北斗门我不会再去,经此一事,才知人心险恶,这几日我到城中打探了一番,才知尹樾尹局主急公好义,乐善好施,平江府的百姓对他极为爱戴,我却被骗与他为敌,实是大大的不该。如果龙兄不嫌弃,在下想随你回四灵宫,做一个闲散之人。”
龙傲本就对他颇有结交之意,况且叶云舒乃名侠子弟,武艺高强,收入四灵宫,日后当有大用,说道:“求之不得。”
叶云舒道:“在下还有一件小事,想问一问龙兄。”
龙傲道:“但说无妨。”
叶云舒折扇在手中掂了一掂,神态有些忸怩,说道:“龙兄为我引见萧堂主和宋堂主时,我见萧堂主身形彪悍,为人豪迈,宋堂主精明干练,英姿飒爽,都是一样的让人……让人想要认识认识,不知这二人可有……可有……”
龙傲不懂他到底要问什么,说道:“可有什么?”
叶云舒折扇一开,随手扇了几下,说道:“可有婚配?”脸色也已变红。
龙傲一听,先是一愣,随后心中不禁暗暗好笑,已明其意,心想:“原来这小子要跟我去四灵宫是为了我三姐宋潇,说什么萧二哥身形彪悍想要结交,全是拿来遮羞。”这时仔细的端详着叶云舒,又想:“单以相貌而论,这小子实是万中无一的美男子,就连我跟他比起来也逊色三分,他人品也是不差,只是江湖经验尚浅而已。我三姐相貌艳丽绝俗,又带着三分英气,言谈举止也颇为得体优雅,也难怪这小子见色起意。”当下强忍笑意,故意逗他,说道:“我二哥是个粗鲁的汉子,不讨女人喜欢,所以还是个单身汉。”
叶云舒抬头看着他,急道:“我……我,那……那宋堂主……”欲言又止,脸色已憋得通红。
龙傲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你放心,我三姐也没有成亲,只不过追求她的人可多着呢,尤其是那云天瀚海楼的苗燕飞,你可得加把劲呐,哈哈!”
叶云舒心事被龙傲一句话点破,顿觉窘迫,却又把心一横,索性承认就是,又问道:“不知道龙兄和宋堂主是什么关系,前几日见你在她怀中哭得厉害,她对你也亲热的很,难道龙兄对他没有男女之意吗?”
龙傲说道:“这你放心,我跟三姐太过熟悉,早已如亲姐弟,彼此间虽有着浓厚的感情,却不是男欢女爱。”
叶云舒听闻此言,眉头一展,欣然狂喜,笑的像个傻子一般。
北斗门的总坛占地百顷,房舍鳞次栉比看不到头,楼宇也是数不胜数,总坛正中央的北斗七星旗帜飞舞的更加招展,旗帜下面是一片大大的广场,广场上挤满了人,或坐或站,或饮酒,或吃肉,或歌或舞,热闹非凡,酒桌上杯盘狼藉,经万剑山庄一战,北斗门声势必定名扬天下,庆功宴上,当然要一醉方休,段浮生、段文舟、六大尊者全都开怀畅饮,唯有那两位去拦截宋潇之人不见踪影。酒宴直到午夜方休。
第二日上午,众人大多宿醉未醒,雪后初晴,更加寒冷,段浮生坐在花园的观日亭中,与韩姬下棋,黑子白子都下的云淡风轻,却都暗伏杀招,韩姬的心思似乎不在棋局之中,因此意态悠闲,浅笑饮茶,不带面纱的她,确实明艳动人,肌肤经雪一衬,更显白皙,她随意的坐在那里,却相当的写意潇洒,挥手抬足间充满着女性的柔美清雅。
段浮生盯着棋盘微微沉吟,一手黑子下在天元之上,进攻之势由暗涌转为明杀,韩姬在东边星位上补上一子阻挡他的攻势,这一手使得段浮生的黑子南北不能相顾,虽然未必便能取胜,但却已能立于不败之地,实为妙手,段浮生呵呵笑道:“好棋,看来你已经完全醒酒了,哈哈!”
韩姬笑意盈盈,说道:“门主有意向让,韩姬当然却之不恭,在天元处落子虽能让中腹之地攻势更加强劲,但若您先落子东边星位,便能南北联合,咱二人经常对弈,您的棋艺在我之上,我焉有不知,若说不是故意想让,怎会弃熊掌而吃鱼呢?”
段浮生会心一笑,说道:“你这丫头,聪明的很,你这样的聪明的人,门中要是多一些儿,我也不至于这般操劳。”
这时,一位门徒匆匆而入,躬身说道:“属下见过门主,见过巨门尊者。”
韩姬点头回礼,段浮生道:“什么事?”
那门徒说道:“拦截宋潇的两位首领回来了,带走的五百人马阵亡三十九位,负伤七十六位,在广场中求见门主。”
段浮生道:“让他们过来便是。”
那两位首领一同走来,一位身形瘦削,个头很高,面白无须,一位身材中等,脸色黝黑。两人掌心都有厚厚的老茧,用的想必是重兵器,只是面见门主,不曾将兵器随身带着。
这二人都脸有愧色,那面白无须的首领说道:“门主,属下二人办事不力,未能将宋潇成功拦截,坏了门主大事,请门主责罚。”
段浮生大手一摆,说道:“哎,哪有坏什么大事,扬风镖局没了,万剑山庄灭了,我们大获全胜,你二人虽然未能将宋潇打回四灵宫,但也拖延了她支援的时间,依然是功不可没,赏都来不及呢,怎可责罚?”
这两位首领心下暗喜,虽然他们身份尊贵,地位在七星战将之上,但战场溃败,并非小过,本来料想必有重罚,哪知不罚反赏,但门主说赏,却没见赏什么东西,心下终究栗栗不安,两人同时拱手说道:“多谢门主不罪之恩,属下不敢要什么赏赐。”
段浮生右手轻摇,示意不必谦逊,开口问道:“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我在山头看那宋潇所带之人不过六百,你们带了五百精英,应该能够打的过的,你二人的武功又都在宋潇之上,为何会拦不住她?”
那面色黝黑的汉子性子急,气呼呼的说道:“门主,此事说来,属下心中有气,还是让贺兄弟跟您说吧。”
段浮生微微感到奇怪,对着那面白无须的首领说道:“哦,那贺崇文,你就说说吧!”
贺崇文说道:“好,那便请门主听属下细细道来。当时,我二人带领人马到东关古渡埋伏,东关古渡是个渡口,江水滔滔,即便兄弟们发出声音也不易察觉,岸边古树参天,不下百颗,花草丛生,与人膝齐,也易于隐藏,兄弟们埋伏好后静静等待,果然,大约一个时辰后,宋潇带人赶了过来,兄弟们冲杀下去,大占优势,我和殷兄联手攻向宋潇,宋潇虽是一介女流,能做到四灵宫朱雀堂主之位,手上功夫自然不弱,可终究抵挡不住我二人的连番进攻,半个时辰后,宋潇渐渐不支,我手中新月铁鞭架在宋潇长剑之上,殷兄的飞虹锏便对着宋潇顶门砸下,眼看便能将宋潇击毙,却不知从什么方向射来一只鸡腿!”
段浮生突然变色了,脱口问道:“鸡腿?”
那面色黝黑的殷姓汉子怒道:“是啊,我当时一锏劈下,一只鸡腿飞射过来,将我兵器打偏,我举锏再劈,又一只鸡腿射来,竟然震的我兵器险些脱手而落,但我这次却也看的清了,鸡腿来自树上,我刚要张口大骂,又一只鸡腿射进我的口中,力道却刚好,没有伤到我的牙齿舌头和喉咙,不是属下自吹自擂,我自认为在江湖中也算是个高手,三十二斤的飞虹锏从无敌手,却不想被两只鸡腿挡住,当真气煞我也。”
贺崇文接口说道:“我抬头一看,那人却是个和尚,他虽然没有恶意,可却要救宋潇一命,我等虽不想与这等高手为敌,但也没有什么转圜余地,殷老弟一怒之下,扑上去与他厮杀,可这和尚坐在树上并不起身,待殷老弟手中铁锏劈到,他随手一扔鸡骨头便化解了殷老弟翻江倒海般的攻势,等他吃完了鸡腿,对着宋潇说道:‘宋堂主,看我之面,放了他们的属下。’当时宋潇和我二人都是一愣,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突然他从树上跳下,直向我二人扑来,我二人急忙出手护身,自以为防御的风雨不透,却不料被那和尚三招便攻破了防线,殷兄被他点中肩井穴,我被他扣住脉门,他拖着我二人一路飞驰,不知情的若是从后面看来,还以为是我二人对他紧追不舍呢!”
段浮生面色已变得严肃,说道:“后来呢,他把你们带到了何处?”
贺崇文道:“平江府的杏花烟雨楼。”
段浮生脱口而出:“妓院?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