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最后还是没找到那瓶甘泉之露。
他落到地面上，揉着钝痛的太阳穴。
把自己的所有口袋翻遍。
然后发现。
自己不止丢了一瓶甘泉之露。
兜里的一千元也没了。
而且。
江元感受到鞋底的异样，他把鞋脱了下来，表情古怪。
塞在鞋底应急的一千元现金也没了。
刚才的爆发，消耗了他太多念力。
现在精神萎靡，像是十几天没睡觉。
眼前的世界微微晃动，有不可名状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江元摇了摇头，勉强振作精神。
他想不明白。
这是什么意思？
就像是一个小偷进了他的家，打开了他的小金库。
放着里面藏着的几百万现金不拿。
自己和真理调查局利益输送的证据不拿。
偏偏拿走了一张口香糖纸？
这是人干的事吗？
江元表情难看。
“王富贵契约的邪魔……”
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可是。
江元作为寒霜区最杰出的注灵者，也是整个奉天市最强的注灵者之五。
区区三挡侵蚀级的邪魔，在百米外就会被他发现。
根本进不了他的身。
怎么可能从他的身上偷东西呢？
而且，他都已经放弃追查王富贵。
那股力量才突然出现。
到底是为什么？
江元落在地面上，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现在，没了甘泉之露恢复精神，他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江元用念力再次环顾四周，依然一无所获。
五档混沌级的灾厄爆发到现在。
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和接触他的力量一样。
都是出现一瞬间，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然后就消失不见。
江元揉了揉眉头。
这两者该不会是同一个邪魔所为吧？
现在他的念力不足，就算找到灾厄源头，也打不过。
倒不如先回去，补充好念力，再做决定。
而且。
江元看向远方。
太阳的光芒从地平线的尽头传来。
微蓝的余晖洒在空中。
红月在乌云的簇拥下，消失在天际。
天快亮了。
没有红月的帮衬，电力就会恢复，他也能向总部求援。
邪魔们也会弱化许多。
不论五档混沌级的灾厄到底在哪发生。
到底是异端教会的手笔，还是某位强者的力量失去控制。
抑或是凭空生成的邪魔。
人类都有应对的能力。
江元松了口气。
他打开手机，把定时发送的短信删除，朝着庇护石塔的方向走去。
……
一道黄色的光芒划破天际。
靠近观察，会发现，这是一个头发金黄色的男人。
王富贵不敢回头，用尽全部力气，逃离江元。
直到五十公里外。
他的所有力量突然消失，从高空向下坠落。
直接一头砸在广场的花坛里。
溅起大片泥土。
王富贵趴在地上。
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连手指都动不了。
整张脸都埋在土里，口鼻中都是泥土的新鲜气息。
心脏处传来阵阵钝痛。
耳边传来一个黏腻的，犹如下水道里的老鼠的声音。
“桀桀桀~”
“你的命，马上就是我的了。”
普通人光是听到这个声音，就会觉得恶心，想吐。
这就是由虚空中诞生的邪魔。
引诱人类与其交易，获得暂时的超凡力量。
事成之后，收取代价。
王富贵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
他知道。
自己快要死了。
他的头发没了一半，变成地中海。
剩下的那半，也失去颜色，变成一片枯槁的惨白。
白色短袖在几次冲击之下，成了跨栏背心。
一双运动鞋被踩的稀碎，勉强挂在他的脚上。
王富贵的眼神越来越暗，耳边不断传来邪魔的声音。
江元作为寒霜区的最强注灵者，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四档觉醒级。
注灵者的实力划分，和灾厄的实力划分一样，都被分为十级。
江元这样的强者，整个奉天市，也不过有五个而已。
王富贵契约的邪魔，只有三挡侵蚀级。
他奉献了自己的一切，换取暂时的强大。
能从江元手下活下来，已经是他运气好的结果。
他的眼前逐渐模糊。
一片腥臭浓郁的黑色，如同粘液共生体一般，从他的胸膛处出现，向外延伸。
粘液中伸出细小的触手，插入王富贵的身体，不断着吸收他的生命。
和邪魔契约，怎么可能不受任何影响。
王富贵奉献了自己的全部，换取短暂的力量。
现在，邪魔要收取代价了。
他从泥土中抬头，肮脏的脸上满是不甘。
明明契约了邪魔，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却什么都做不到。
想要刺杀田金沙，结果还没靠近他的宅邸，就被人发现。
仓皇逃离，又遇到了江元。
作为一个普通人。
在田金沙这样有权有势的人面前，犹如蝼蚁一般。
粘液的触手深入他的身体，蔓延到全身。
王富贵感受到阴冷湿润的液体覆盖在自己的身体上。
一些细小的触手，深入到他的身体内部，不断扭曲，钻动，吸取着他的生命。
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
他的身体逐渐失去控制。
眼前的世界慢慢模糊。
这就是换取力量的代价。
王富贵的眼前出现幻觉，他仿佛看到，妻子和女儿站在自己面前。
妻子歪着头，眼神温柔。
女儿穿着自己买的可爱粉色小裙子，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
丁庆的双眼覆盖着一片黑色。
在粘液共生体的侵蚀下，丁庆逐渐化作一个人干。
但他依然用尽全身力气，把手伸了出去。
在心里说出最后一句话。
‘囡囡，我来了……’
这时。
王富贵的耳边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哦哟，火云邪神？”
随着这个声音。
包满全身的黑色粘液突然停下了动作。
咚。
咚。
随着脚步声靠近。
邪魔代表的黑色粘液竟然向内部收缩，想要脱离王富贵。
明明王富贵的身体就在眼前，祂已经完成了契约的内容，可以无限制的收取代价。
可祂竟然放弃了？
王富贵听到耳边传来共生体恐惧的哀嚎。
只见那团黑色的粘液，用力挣扎，将自己的全部触手向内收缩。
试图脱离王富贵。
二者交汇过深，粘液离开的时候，有大把的细小触手在这个过程中断裂，留在王富贵的身体里。
祂发出疼痛的哭嚎，声音犹如下水道里的老鼠。
但即使如此，祂依然没有停止，不断脱离王富贵。
最后，一只巴掌大的粘液团摔在地上。
从粘液中，伸出四只稍大一些的触手，在地上快速的倒腾。
粘液团犹如风滚草一般，没一会就离开了这里。
王富贵的身体奇迹般的重新恢复掌控。
他满心的疑惑，本以为自己死了。
没想到竟然活了过来。
刚想抬头，王富贵突然脑袋一晕，失去意识。
……
陈轩根据系统提示，一路走到这里。
看到一个人倒栽葱，趴在花坛里，周围修剪整齐的景观花，都被砸的七零八落。
仿佛是他从天而降，把四周砸成这样的。
看到如此不寻常的一幕。
陈轩却丝毫不慌，他点了点头。
眼前的这一切，非常符合他对于精神病的想象。
作为一个精神分裂患者，做出什么事都很正常。
陈轩初步预判，这位患者，应该幻想自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
这明显是一个人格为了蒙骗另一个人格，做出的事。
等陈轩走进看到。
患者穿着一件跨栏背心，脚踩破烂的拖鞋。
他趴在地上，侧着脸，长相苍老，头顶一片地中海。
好家伙。
这不是火云邪神吗？
系统提示传来。
【恭喜宿主找到患者，奖励宿主甘泉之露*1，2000元现金】
陈轩感觉到，自己的腰间突然出现一点鼓胀。
他掏了掏兜，拿出了一沓纸币。
二十张一百块。
纸币是鲜艳的红色，上面画着一个不认识的人。
他长相苍老，面容和蔼，像是个慈祥的老爷爷。
陈轩鬼使神差的，把钱拿到鼻子旁边闻了闻，微微皱眉。
“怎么一股酸味？”
这些钱除了纸币本身的油墨香味之外，还覆盖着一股淡淡的酸臭味，若有若无。
像是曾经被谁藏在鞋里一样。
“臭点也没所谓，反正钱都是用来花的。”
陈轩耸耸肩，把钱重新揣回兜里，没有在乎。
他拿出那瓶甘泉之露。
是一个巴掌大的试管，瓶口塞着软木塞。
里面装了一半的液体，像是亮晶晶的散粉汇聚在一起。
质地浓稠。
随着陈轩的晃动，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颜色瑰丽，仿佛星河。
“这么神奇？”
陈轩微微挑眉。
这个世界有超凡力量，处处都和前世不同。
有使用念力的修女。
还有会发光的药剂。
头顶还有一个红彤彤的月亮。
可惜。
和他这个普普通通的疯人院院长，没有任何关系。
陈轩摇了摇头，把胡思乱想从脑袋里清空，问系统。
“这玩意有什么用？”
系统的提示很快传来。
【能恢复病患的精神和体力，还能标记病患，与病患建立链接】
陈轩看了一眼趴在花坛里的王富贵。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合着我的奖励是给病人用的？”
他倒也没有小心眼，现在王富贵已经昏迷。
作为自己的第一个病患，先让他恢复正常才重要。
陈轩拉着王富贵的双腿，把他从花坛里拽了出来。
他微微皱眉。
这人好轻，仿佛没有半点重量，风一吹就能吹散。
而且他的胳膊很细，竹竿身材，甚至能透过皮肤，能看到身体里的血管。
脸色很差，如果不是看到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和死人也没什么差别。
尤其奇怪的一点是，他的身上有大量的红斑，里面不断向外渗出血液。
向红斑深处看去，还有一丝丝黑色的痕迹。
“该不会有什么皮肤病吧？”
陈轩感叹一句，他摸了摸兜。
还好出来的时候有准备。
陈轩带上一副白色手套，把王富贵扶正。
甘泉之露的试管被他打开，对着王富贵的嘴倒了进去。
陈轩好歹是正经医科大学毕业，了解最基本的护理知识。
陈轩捏着王富贵腮帮子，他随着陈轩的动作，张开嘴。
然后又捏了捏王富贵的喉咙，他的喉管自动张开。
泛着淡淡荧光的甘泉之露在重力的作用下，进了王富贵的肚子。
“真费劲啊，比我之前当心理咨询师难太多了。”
陈轩抹了把不存在的汗，叹气说道。
以前做心理咨询师的时候。
只需要让顾客填表，话聊。
钱就到手了。
如果顾客想要更多服务，那是另外的价钱。
自己作为一个二级心理咨询师，竟然做着和护士一样的工作。
陈轩苦中作乐的笑了笑。
“可惜你是个大爷，要是个妹子有多好，我还能嘴对嘴喂你。”
随着甘泉之露下肚，王富贵的身上出现肉眼可见的变化。
他就像是被吹起来的气球。
陈轩看到，他的血肉被填充，苍老的面容慢慢恢复。
精瘦的手臂也被撑起。
不过一分钟，王富贵从将近五十岁的干瘦老头，变成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只不过。
陈轩看了一眼他的头发。
嗯，还是地中海。
几缕如同枯槁的灰白头发坚挺的挂在两侧，看起来颇有喜感。
陈轩把王富贵放倒，让他躺在花坛旁边。
忍不住感叹药剂的强大。
“这相当于又给他续了一条命啊。”
陈轩回过头，看向花坛。
他已经进入工作状态，评估患者的患病程度。
“患者应该在营造‘我从天而降’的效果，所以才会把花坛布置成这样。”
“这已经是重度人格分裂了。”
陈轩感觉有些棘手了。
他作为普通私企的心理咨询师，以往招待的，都是些内心忧郁的女学生。
和独守空房，心中寂寞的美丽少妇。
自己随便开导几句，她们都会好很多。
或者她们给自己开导几次，也能获得肉体上的满足。
像这样的精神病患者，陈轩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好在，他可以问系统。
陈轩问道。
“你刚刚是不是说，只要给他带回疯人院，就给我‘精神治疗’的能力？”
系统很快回复。
【当然了，宿主】
陈轩点点头。
“那就行。”
这时，王富贵发出一声呻吟，悠悠转醒。
陈轩笑着问他。
“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王富贵疑惑的看着周围。
“这是哪？我不是死了吗？”
陈轩笑着回复道。
“这是公园，我把你救活了。”
他在内心吐槽。
好家伙，不愧是人格分裂重症患者。
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完全沉浸于角色了。
王富贵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白大褂，长相帅气，脸上带着笑容，一双棕色的眼眸里，仿佛藏着深不见底的大海。
此刻，这人正温柔沉静的看着他。
王富贵一时间理解不了。
他满脸的疑惑。
“邪魔呢？”
陈轩眨眨眼。
作为一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异界人，他对这些事毫无了解。
“什么是邪魔？”
王富贵摇摇头，没有回答，陷入沉思。
自己为了报复田金沙。
和邪魔契约，付出了自己的全部，换取三挡混沌级邪魔的力量，持续半小时。
时间到了之后，邪魔就会收取代价，将他的身体吞噬。
可是现在。
他全尾全须的活着。
和眼前的这位……
医生？
坐在一起。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王富贵的对视，陈轩心理一揪。
好家伙，自己没跟上重症患者的脑回路。
他该不会突然应激，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吧？
趁着王富贵思索的时候，陈轩赶快说道。
“你在外面不安全，先和我去疯人院吧。”
陈轩看了一眼花坛，放任这样一个精神病患者四处乱跑，是真的会伤到花花草草的。
趁着他现在精神状态比较正常，要赶快带回疯人院才行。
“我是阳光开朗疯人院的院长，也是阳光开朗疯人院目前唯一的精神病医生。
我有市政厅发的精神疾病证明，你先和我回医院再说。”
王富贵听不懂陈轩的话。
但他也反应过来。
他的脸已经被江元看到。
自己肯定会被通缉。
现在没了红月，街边大大小小的摄像头又会重新恢复工作。
真理调查局的差人们，可能已经朝着这里走过来。
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想要活下去，眼前的这位心理医生，是他唯一的选择。
王富贵看向陈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医生，我确实有病，你一定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