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愤怒的夏莲会突然暴起，过来抢夺方向盘，他已经做好了被她撕咬，拉扯，殴打，也死不放手，不让她改变航向的觉悟，但数秒过去，身后再没有半分动静。
耳畔只剩下呼啸的海风和哗啦啦的溅水声，除此之外，便是死寂。
“......夏莲？”
这份死寂让夜枫不由害怕起来，担心夏莲是不是偷偷跳船自己跑了，他刚想扭头，就感受到一份柔软扑上他的后背，鲨鱼女仆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把脑袋搭上他的肩膀。
她目视前方：“三年前，在卡威尔号上，妈妈被那群畜生活生生抽出了尾巴。”
夜枫心底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踩下了刹车。
“卡威尔号是艘国外退役的千吨级巡逻舰，三年前，它凭空出现在绝海中，突入账目内，船上载着数十名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和能力者，甚至还有超越者。”夏莲说。
“他们皆来自绝海另一端的反能力组织‘科尔曼’。卡威尔号借着超能力闯入了庄园，当时我和妈妈就在那片荧光珊瑚群里。妈妈去了，再也没回来，然后网就来了。”
“巨网捕获了康斯坦丁和它保护的我，我们被抓上卡威尔号，我被关进了铁笼子里，眼睁睁看着康斯坦丁被那群畜生用钢锯撕开躯体，分成七八块装进了金属存储仓。”
夏莲顿了一下：“妈妈则被他们用铁索，吊着脖子挂在船头的天线上，那个脸上刻着深长刀疤的男人，就站在妈妈下方，手里拖着血淋淋的鲨鱼尾巴，笑得像个恶鬼。”
夜枫默然。
夏莲突然无声微笑：“然后我就觉醒了能力。漆黑的力量在身体里涌动，仿佛体内诞生了另一个我，在我耳边低声轻语，让我把一切都交给她。我照做了，再醒来时......”
“整个卡威尔号的甲板都成了断裂的钢铁废墟，被巨量的鲜血和尸体覆盖着，我站在粘稠的血河中，呆呆地低头，没了半边身体的爸爸跪倒在我面前，抬头对着我笑。”
“后来我从希玛那里调出了录像，因为是在账目内，希玛都‘看见’了。我发现那个刀疤男人失踪了。希玛帮我识别出了他的身份，伊德克里·萨尔兰伯特·丹尼斯。”
“以及......他原本登记在庄园能力档案的超能力，‘荆棘’。”
“它是一种反伤能力，能够在一段时间内，指定某一目标，让其代替自身承担所有的伤害。但它也有弱点，一旦超出其可承受的极限承伤，就会彻底且永远地失效。”
“‘荆棘’的极限承伤，取决于最初获得能力时的愿望强度，是固定数值。我猜想妈妈之所以会输，是因为她的力量没有超越‘荆棘’的极限，但狂暴下的我超过了。”
“所以那晚，那个畜生选择了逃跑，他的队友替他承担了我的怒火。”
夜枫沉默了很久：“你的狂暴......究竟是什么东西？感觉每次开启时都不一样。”
“它分为四档，原本并不存在档位，是我自己为了控制狂暴的程度，设下的限制。”夏莲说，“狂暴开启时间越长，愤怒的情绪值越高，提升幅度越大，理论提升无上限。”
夜枫心底猛地一惊：“那你先前的黑炎和暴走......”
夏莲轻轻点头：“一旦真正失控，直到将愿望和感情全都燃烧殆尽前，都再无法回头。那晚没人敢接近暴走状态下的我，除了爸爸。他用生命把我从深渊里拉了回来。”
她突然扭头和夜枫对视：“当初我能超越荆棘，现在也能做到，刚才我只开启了三阶狂暴，才让他侥幸活了。再给我一次机会。今夜之后，我可以为你做一切事情。”
“我可以重新选择你，夜枫，作为我唯一的主人，等回到庄园，我会和你签订对神明起誓的主仆契约。小姐还没和我签订，她还在观察期。届时，我的一切都将属于你。”
“所以......”
夏莲慢慢爬到他的身侧，染着血渍的身子只穿着绷带和小裤裤，双膝跪在气垫上，并伸手捧起面前男孩的脸颊，旋即仰起唯一恰似天鹅般白净的脖颈，亲吻了他的眉心。
她如天使中的恶魔般，低声轻语：“请帮帮我，我的......主人。”
仿佛漫长到跨越了一个世纪，又仿佛短暂到只有数秒的沉默后，夜枫重新踩下油门、把操控盘转到最底，调转船头的同时，轻声问道：“如果你再次失控了，怎么办？”
夏莲终于露出了笑容：“到那时候，如果你愿意，就由你来唤醒我。你已经强制共享了我的狂暴，对吗？我也能够感受到，那份连接。如果你不愿意，就让我独自......”
“我愿意啊，当然愿意。”
夜枫幽幽地叹气，事到如今，他早就不可能置身事外了，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总感觉夏莲有点在道德绑架我啊。”
夏莲默默垂下眼帘：“对不起，我一定，一定会补偿你的......抱歉......”
“别再道歉了，我们现在也算是共犯了吧？”
夜枫目不转睛地注视前方：“同伙之间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共犯吗......有点，奇怪。”夏莲笑，“可我们不可能成为共犯。我很早就是个杀人犯了。三年前在那艘罪恶的巨轮上，我的双手沾满了敌人和亲人的鲜血。但你不能，我也绝不允许......”
“你在说什么啊。”
夜枫打断了她：“于情，你是保护了庄园和为母亲报仇的英雄，于理，你那是正当防卫。什么杀人犯？他们才是杀人犯！你还是太善了啊，不然今晚他们早就死完了。”
夏莲翻了翻白眼：“你一个之前都没碰过武器的高中生，居然敢说我善？啧。”
她顿了顿：“对了，你不是还有共享的‘传送’吗？这个能力，你怎么看？”
夜枫思索了片刻：“触发条件可能是......致命的攻击？但每次传送距离都很短，貌似还是随机传送，只是传到附近的地点，基本无法控制。哦，除了刚才救你的时候。”
夏莲若有所思地皱眉：“正常来说，你应该是能进行长距离传送，因为对方原本的能力就能做到，且拥有固定的传送标点。超过千米的长距离传送必须存在标点。这是学院里的《超能力使用指南》教的。对方肯定有特殊标点物。”
“但你的强制很特别，其中‘共享一半’的概念，貌似并非简单的对半开......”她得出了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对这一能力的猜想，“而是带有某种......负负得正的性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