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时间拖回到一个小时之前,路明非等人还坐在玛莎拉蒂上,即将走向“见见世面”的舞台之时,
苏晓樯又在家里玩那支基督之羽了。
女孩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其余三指弯曲相触,做剑指模样,在空气中上下滑动,嘴里还“咻——”“咻——”地配音,于是基督之羽便在空中上下翻飞,时快时慢,时而笔直前进,时而划出优美弧度,倒也勉强应了那句“皆若空游无所依”……
只是柳宗元写的是鱼,苏晓樯玩得是笔,而且可不是好像,而是真的凭空而起,无所依凭。
至于之前还赖在女孩手里的基督之羽为什么现在突然听话了?
这可不单单是那天晚上“意外”的结果,还因为苏晓樯昨天抽空给路明非打了个电话,本想着说一下关于基督之羽的事情,结果还没等打完招呼、闲聊两句,路明非的那个圣经系弟弟就跳出来抢过了话题,
嘴上说着基督之羽以后就是苏晓樯你的了,谁也别想抢走,它的权限彻底对你开放,但要你自己摸索;然后就话锋一转,说他这可不是打扰伱和哥哥聊天噢,他主要是怕你们说着说着就扯远了,又忘了基督之羽的事情。
这一番话下来,成功让小天女再次破防,也没注意到电话对面略显稚嫩的声音有什么不对,更没注意到路明非的房间里还有背景音乐,就连路明非即将脱口而出的“苏……”都没在意,匆匆挂掉了电话。
但无论如何,基督之羽的确听话了很多。苏晓樯让它往东它不敢往西,让它躺着它不敢直立,甚至在“混熟了”之后,苏晓樯还从魔法少女转职成了剑仙少女,可以随心所欲地让它乱飞;
偏偏基督之羽的飞行速度极快,好像还有“不坏”的属性,起码她的书桌没有基督之羽硬,以至于女孩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挑选了一张海报当成了桌垫铺在上面,用以遮挡书桌上的小洞。
“唉……”
今天总算是有些玩腻了的女孩长叹一声,随手一甩控制着“飞剑”停在书桌上,起身来到窗口,看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天色,又想起了那个夜晚。
仅过去了几天的时间,这座城市又迎来了一场暴雨。远处电闪雷鸣,雨流如柱。好像那晚隐藏在树丛中的黄金瞳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又一次降临到了她的身旁。只可惜,这次基督之羽没有给出“预言”,路明非也不会从天而降……
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开心一样,基督之羽自发地从书桌上浮起,以安全的速度飘到了女孩身边,小狗一样蹭了蹭苏晓樯的手,好似在安慰她。
只可惜,这种举动反倒让苏晓樯更加烦躁,不由得一把抓过笔身,狠狠地甩动了两下,然后警告道:
“你可别在有人的时候乱动啊,我可不想被人抓去切片。哦,不对,国内不止是切片,还要尝咸淡的……”
坏了,她好像真的染上了路明非的坏毛病,有些话总是说着说着就跑偏了,甚至连她自己都因这脱口而出国产冷笑话愣了一下,随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还没等苏晓樯笑多久,基督之羽便颤抖了起来,又一次以极为突兀的方式出现在了苏晓樯手中,还好女孩早有准备,哪怕穿着睡裙也在口袋里放了一个空白的小本本,防止基督之羽又在她的大腿上写字,
同时,苏晓樯也在第一时间拿出了手机,随时准备打给路明非。
笔走龙蛇,墨迹显现,一气呵成。
苏晓樯从落笔的那一刻就觉得不对劲,基督之羽划动的轨迹一点也不像写字,反而有些像是在……
画画?
一支油性笔在画素描。
此番奇景只有苏晓樯一人得见,而且基督之羽的落笔很快,极尽简洁,半点也不合章法,却又画得极为清晰生动,只用了不到二十秒的时间就在小本子上完成了一张惊世巨作,仿佛要将苏晓樯带回那个雨夜——
狂风,暴雨,雷鸣。
当然少不了的还有怪物。
哪怕苏晓樯已经亲眼见过了奥丁,见识过了那匹仿佛吞吐着雷霆的八足骏马,但那神祇的等长时间实在是太短了,甚至还用上了“闪光弹”这种不光彩的偷袭方式,更是在偷袭的情况下被路明非狠狠地碾压……
所以在苏晓樯的心里,其实奥丁也就那么回事。
可这副画中的怪物不同。她看起来很像一位女性,带有狰狞鳞甲以及巨大的骨翼,在满是泥泞的土地中跪拜,低眉垂首,利爪却向上托举一个漆黑墨点。若是将墨点换成宝剑,这怪物倒是有几分传说中向亚瑟王献上忠诚的骑士,只可惜她太过狰狞可怖、哪怕有着妖异美感,在苏晓樯心中多半也会落得个阿格规文那种“风评不佳”的角色……
突然,苏晓樯觉得有些不对。
画面的视角好像有点太高了,就好像怪物处在王座前的台阶之下,画师则是站在了王座之上俯瞰!
而且没有路明非!
是了,这种涉及超凡的事情只能让苏晓樯想到路明非。基督之羽也和路明非的那个弟弟有关!
不管怎么样,打电话给路明非就是最稳妥的方案!
苏晓樯毫不犹豫的行动了,心中既有恐惧,也有几分兴奋。
漂亮的美少女诱饵剑仙和战无不胜的怪物猎手再次出击!管你是北欧神系的主神,还是充满宗教意味的亵渎怪物,在他们面前绝非一合之敌!
但是电话没有接通。
女孩不信邪的又拨了一次,依旧无人接听。
五分钟的预言时间已过,苏晓樯有些无力地靠着落地窗坐下,玻璃映出了她纤细、淡薄影子。
原来是这样啊。
在曾经的雨夜中,苏晓樯觉得自己理解路明非。但那时候的她坚信着对方会从天而降,总有一束光能带她脱离险境。
可当她无法拨通那个电话的时候,她才真正体会到了那种感觉。在比漆黑更漆黑的深沉雨夜中,孤苦无依的等不到希望……
原来是这样。
不对!苏晓樯猛然从失落中惊醒,匆忙地换了件衣服,这次没忘记按路明非的提醒穿上雨衣,熟练的从家中溜走。
可站在在磅礴大雨中,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直到一束光向她向她照来,阿斯顿·马丁的副驾车门向她敞开,一个好像就是用来证明“魅惑”二字的女人露出微笑:
“薯片坑你一次,我帮你一次,也算扯平了。”
那真是个漂亮的女人。
苏晓樯直愣愣地看着阿斯顿·马丁驾驶位上的女人,她将漆黑的长发在脑后扎成高马尾,让白皙修长的脖颈于车内氤氲灯光中暴露;眼影如绯色刀锋,凌厉而充满诱惑;特意蓄养的长鬓自然下垂,给人以跨越时空的错乱感,就好像日本浮世绘中的女人穿越来了现代,还成为了时尚潮女,只有这一头秀发还在维系着她和故乡的最后联系。
“你是……”
薯片这个称呼让苏晓樯很熟悉,不由得想起了前两天刚和自己对线过的“苏薯片”,所以女孩只是稍微一想,就将眼前的女人和另一位“酒德阿姨”联系在了一起,只是苏晓樯没有当面叫对方阿姨的勇气,低头说了声谢谢之后就钻入了车里。
也是直到车门关闭,苏晓樯才得以见到酒德麻衣那夸张的身材,终于明白了“薯片阿姨”为什么会用充满怨念的语气说要给对方预约手术,把胸前的两块赘肉切下去。
还真是不冤枉酒德麻衣!
真的影响市容市貌!
因为这个女人只要走在街上就会证明万有引力定律的正确性,让周围所有人男人、可能还有女人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说不定小卖铺的纸巾都要脱销,只是为了阻止鼻血四溢的丢人场面。
“酒德麻衣。”
女人突然报上姓名,右手在挂完档之后顺势朝着苏晓樯伸了过来,后者也终于从怀疑人生的状态中走出,有些木讷地与对方握手。可还不等苏晓樯说些什么,阿斯顿·马丁突然启动!
发动机转速表上的数字直线飙升,刺耳的烧胎声甚至掩盖了雨幕,此等豪车在酒德麻衣的手里就像是一个玩具,半点也不心疼的暴力驾驶,明亮的车灯洒满道路,小区的门禁如同虚设……
该死,门口的保安室里竟然还有人在敬礼!
苏晓樯咬牙切齿地决定投诉保安,一边颤抖着手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一边慌乱大叫:
“安全驾驶!安全驾驶!小区内限速5公里啊!”
可阿斯顿·马丁已经在四秒不到的时间里加速到了百公里时速,早就把小区的影子甩在了身后,如游鱼一般灵巧地钻入城市道路,并在车灯映照的空旷处冒雨疾驰。不仅不遵守小区的限速,就连城市的限速也视若无物!
苏晓樯何曾坐过如此暴徒所开的车辆?
她家的司机向来以稳为主,别说这种极致加速时的推背感了,就连转弯时产生的向心力都会在陈叔的精湛技艺下降到最低,苏晓樯甚至可以在车上写作业!
所以在遇到这种刺激的时刻,女孩也是不免绷紧了双腿,两手抓住了头上的车顶前扶手,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车灯洒满的道路,感觉那就是接引自己上天堂的阶梯,身边的妖娆女性就是引路天使。
其实用恶魔来形容更为贴切,但苏晓樯的大脑已经陷入混乱了,唯一能发出的声音就只有哆哆嗦嗦的“慢点”。
可迎接她的却是酒德麻衣充满魅惑的声音,这个女人竟然只用单手握住了方向盘,还能余出一只手来给苏晓樯顺毛,
“慢不得。老板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判断不出你会在这个时候走出家门,所以我们这些苦命的丫鬟就只能在路上帮你抢时间了,争取在路明非回家之前把你送到……”
“路明非他没事?”也不知道是酒德麻衣的顺毛行为起了作用,还是她的说辞触发了苏晓樯脑海中的关键词,女孩终于从恐惧中走了出来,旋即又有些生气地嘀咕道:
“他跑哪去了,也不带手机,不接我电话。”
“哟~这么担心?”酒德麻衣轻笑。
“才没有!”小天女的脸色突然涨红,随后捂住了雨衣下的口袋,说着基督之羽突然犯病了,她只是想验证一下,才不是担心路明非之类的话。可在酒德麻衣的耳中和笑话没什么区别。
比起家里的“薯片废人”,还是小天女这种小姑娘逗起来比较有趣。酒德麻衣心想,随后笑得更加开心了。
于是酒德麻衣又忍不住猛踩油门,让车速继续飙升,并在苏晓樯发出悲鸣之前调侃道:
“我开这么快可都是为了你啊。”
“你想,是路明非已经到家了,然后你急匆匆地赶过来,敲响房门、叉着腰质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最后再掏出基督之羽的画说我好担心你;还是等路明非走出电梯,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湿漉漉的女孩蹲在家门口,手里握着怪物的画像,满脸都是失落和担忧……哪一个更好,更能触动男孩的心?”
其实哪个都不差。
但无论哪个选项都足以让苏晓樯羞耻得说不出话来。或许女孩在溜出家门的时候就很可能会出现上述的两个情景之一,可她绝对不好意思在酒德麻衣的面前承认!
所以苏晓樯脸上的温度再度上升,支支吾吾地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让一旁的长腿美人不禁叹息一声,心说这样子可是比不过毫无节操的薯片妞啊。那家伙已经胆大妄为到冒充老板的声音打断你和路明非的电话了,你也正如她预料的那般因为羞耻提前挂断了。
薯片之后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酒德麻衣是想都不敢想……
几分钟后,超速行驶的阿斯顿·马丁终于抵达目的地,以一个漂亮潇洒的漂移停在路边。
恰巧,另一辆超速的车辆也在此刻停了下来,满脸平静的路明非从车上下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阿斯顿·马丁下降的车窗,还有酒德麻衣伸出的手。
“怎么了?”路明非并未绕到路上,只打算从副驾驶这边问问发生了什么,结果车门突然打开,露出了其中穿着雨衣的小天女。
“这算是赶上了,还是没赶上呢?”酒德麻衣调侃一句,然后看向路明非,“快递员酒德麻衣,你的女孩已安全送达。路明非先生,签收一下吧。”
谁是路明非的啊?!
苏晓樯愤愤地瞥了一眼酒德麻衣,心说你做手术的时候务必也让她出一分钱,随后俏脸通红,一把抓住了路明非的手,
“扶我一把,她开得太快了,我有点脚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