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弥用手指绕了绕头发,强压下了心中的尴尬和羞耻,硬憋出了一个笑容,打着哈哈率先开口:
“啊哈哈……好巧啊师姐,你也来烤红薯……不是,你也抄近路啊。”
“不是,她刚才已经到家门口了,抄近路也不会走这边。”路明非半点面子也不给,惹来了夏弥的一阵怒视,甚至还毫无自觉地继续盯着女孩,质问道:
“你还没解释为什么会对我抱有敌意,又为什么要袭击我?”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夏弥在心中咆哮,然后就看到路明非开着刹那来到了柳淼淼身前,像是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把钢琴小美女护在身后,继续用冷淡的视线看向夏弥,同时对着身后女孩解释道:
“如伱所见,我们两个都不是普通人。根据卡塞尔学院那边的叫法,我们应该被称为混血种。其中有一部分非常危险,很可能会袭击无辜者……”
大庭广众之下,路明非先手给夏弥扣上了一个大帽子,气得女孩牙痒痒,心说你才是那个危险的混血种好吗?不然老娘也不用……
不对!卡塞尔学院?路明非这厮还是官方的人?!
也不对!这话是能跟普通人说的吗?!
夏弥突然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撼地看向路明非,颤抖着手指说不出话来,入学之前签订的《亚伯拉罕血契》在脑海中回响。这一刻,没有龙王耶梦加得,有的只是三观震碎的混血种夏弥!
所以女孩在第一时间哇哇乱叫了起来,大声说着路师兄你不要乱说啊,我告你诽谤的,然后又对其身后同样世界观破碎的呆呆女孩说着柳师姐你也别乱听啊,知道的多了可是要被抓去洗脑的,很残忍的,会变傻子的,以后都口眼歪斜,治好了也流口水那种……
同时还快步走了过去,想要拉路明非一把,让他这个大嘴巴赶紧住口,免得到时候卡塞尔学院清算的时候还把她这个无辜的小女孩也拉下水。
结果路明非反倒在夏弥靠近的时候抓住了柳淼淼的手后退了几步,不让夏弥靠近。
“路师兄~”这是夏弥有生以来最夹的声音,嗲得她自己都犯恶心,“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你有精神分裂,即将堕落成为死侍。在确定你的安全性之前,我不会让你靠近。”路明非淡淡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又对柳淼淼补充道:
“死侍更喜欢狩猎带有血统的人,但普通人也在它们的食谱之内。”
柳淼淼显然还没从世界观破碎中走出来,眼前闪过的还是路明非变戏法一样把那么长的一柄刀变成了项链,以及夏弥高高跃起的样子。而且比起今天才见到的学妹来说,还是如今的路明非更加靠谱一点,
所以柳淼淼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也没管路明非牵住她的手,反而是靠得更近了一些,躲在路明非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似乎是打算见识一下对面的漂亮女孩是怎么变成死侍的?
总不能拿出一个神光棒吧?
想到那副画面,柳淼淼甚至有点想笑。
可这就让夏弥更加崩溃了。刨除她堂堂龙王的隐藏身份,就算是伪装的身份也是正儿八经的卡塞尔预科班学员,标准的正派人士!结果到了路明非的口中怎么就变成死侍那种垃圾了?甚至还要被当作猴子一样看?!
“路明非我警告你不要信口雌黄啊!”夏弥也不顾什么甜美学妹的人设了,打算掏出手机展示卡塞尔学院预科班的入学通知,可却摸了个空,只能干巴巴的继续辩解:“这是诽谤啊!诽谤!谁是危险血统啊?!”
“那你为什么袭击我?”路明非懒得去管对方的反应,又绕回了最开始的问题。
“我以为你是危险血统啊!”夏弥抓狂道,“你才像是精神分裂呢!性情大变不就是堕落的前兆吗?!”
她此刻也不想去思考将混血种的事情透露给普通人会怎样了,破罐子破摔地决定到时候把锅都推给路明非!若是这样也会遭到卡塞尔学院的清算,那她连夏弥这个身份也不要了,直接换个伪装再重新被录取一遍……
“我的血统很稳定,昂热校长刚才还做了鉴定。”路明非平静地解释了一句,更是拿出手机打给了昂热。
夏弥又一次呆住了。心说路明非怕不是昂热那个老骚包的私生子吧?光明正大的泄露了混血种的秘密,现在还敢给混血种的头头打电话?
结果只听到路明非简单地说了两句,然后“嗯”了两声,就打开了免提,手机里传出了一位老人和蔼的声音:
“马上就要入读预科班的夏弥同学,是吧?”
“是!”夏弥一秒入戏,把少女突然接到了校长亲唤的样子演绎得淋淋尽致。
“很高兴我们又有了一位‘A’级的学生即将入学,同时也很高兴你是一位充满了责任心的好孩子。”昂热稍微顿了一下,“明非的情况的确容易惹人误会,但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明非已经证明了他血统的稳定性,就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
“所以这是一个误会?”夏弥小心翼翼地问。
“是的,是个很奇妙的误会。”昂热开怀大笑,“相遇总是由小概率事件提供,误会也是难免的一环。”
夏弥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两句老东西,等她找到想要的信息,逮住了哪个状态不好的龙王,吃下之后保准要把老东西的骨灰都扬了!还有路明非的!
随后电话挂断,全然没提柳淼淼的事情。
但夏弥记得路明非和那个老东西说过柳淼淼撞见了这副场景,可昂热半个字也没提到,更没说让拥有催眠言灵的人来处理,就好像故意忽略了一样。
于是夏弥忍不住看了一眼路明非,又看了一眼他身后露出的小脑袋。两个人几乎就贴在了一起,无比亲密……
这副场景让见多识广的龙王大人都忍不住眼角抽搐,心说路明非不会真是昂热在外留下的祸根吧?
可不管夏弥怎么想,在路明非拨通昂热的电话时,今天属于她的戏份就已经结束了。所以夏弥找了个借口就溜了,小绕了一圈重新回去买手机。
路明非则是有些自我怀疑,觉得自己这两天真的好忙,遇到的意外比他那平平淡淡的十几年还多,好像自打从婶婶家搬出来之后,他的生活就突然丰富多彩了起来,好像那里才是困住他的牢笼……
只要离开了那里,路明非就不再是寄人篱下的衰仔,而是被“最强混血种”寄予厚望的“S”级。
直到一声软软地呼唤从身侧响起,路明非才回过神来,想起了身边还有一个柳淼淼。
这已经是他和柳淼淼第二次在小巷中相遇了。若是第一次还可以用女孩正义感爆棚,不想看着路明非被小混混欺负来解释,那么这一次呢?
已经到家的柳淼淼又是因为何种理由才跟了上来,这让路明非感到疑惑,心说不愧是仅次于苏晓樯的“克星二号”。旋即又在心里批判起自己来,说苏晓樯已经不算是“克星一号”了,毕竟对方已经成为了与他分享秘密的伙伴,是值得信赖的存在。
但柳淼淼呢?她值得信任吗?
路明非在心中反问了一下自己,最终得出的答案却是“无所谓”。哪怕从夏弥的言行来看,混血种的世界对普通人是保密的,如果泄露了就要尽快处理。可那关路明非什么事?
他又没有加入卡塞尔学院,也和昂热说过这些事了,老家伙什么都没说,那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当事人不这么想。
“路明非……能陪我走走吗?”柳淼淼低着小脑袋让人看不清表情,声音略微颤抖,像是还没从世界观的破碎中走出来。
女孩本就属于娇小的类型,再配上这样的动作和声音,竟莫名的带上了几分破碎感,我见犹怜就是最好的形容词。
只可惜路明非这贼人不解风情,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对女孩献上关心,甚至还愣了一下,反问道:
“你下了钢琴课没有直接回家,伯母会担心的吧?”
毕竟上次柳淼淼为了“救”路明非,以至于误了自己的钢琴课,柳妈的电话第一时间就到了,还是路明非帮忙糊弄过去的。而要是细细算来,女孩已经连续三天因路明非而没有准时到家了……
路明非可不想被柳妈记在小本本上。
可柳淼淼只是摇了摇头,解释道:
“妈妈其实很忙。之前也只是因为于老师给她打了电话,她才知道我没有去上钢琴课。而昨天是因为保姆已经做好午饭了,我不回去吃的话妈妈也会知道,所以才提前给她打了个电话。”
今天可就不一样了。于老师提前告知了柳妈要“拖堂”,保姆也不知道柳淼淼究竟该什么时候到家,所以直到晚饭之前,女孩都是自由的。
自由。
这个词突然让路明非有些感慨,不免想到了初中的时候,不少同学都羡慕他的生活,家里人从来都不会管他,放学之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而同学们却要奔走于各种各样的补习班、特长班。
但他对那段被人羡慕的时光并无深刻印象,只记得通往楼顶的铁栅栏,嗡嗡响的空调外,还有这个与自己同样孤单的、在城市边缘落下的夕阳……
“好吧。我可以陪你走走……”路明非同意了女孩的要求,本想平淡的陈述事实,却突然想起了苏恩曦的教导,正好说过在这种时候应该露出什么表情,所以叹息着露出笑容:
“这么多年来,好像从来没有认真逛过这座城市。”
或许不少人都是这样,在家附近、甚至陌生的城市读书三年,本以为自己对那里已经非常熟悉了,可到最后才发现,自己的脚步只被困在了学校附近。就像马戏团里自小被拴上链绳的小象,永远都在绕着木桩转圈……
柳淼淼作为路明非的老同学很想反驳。因为她也是坐在车上看着路明非踢石子的人之一,也曾羡慕过路明非的家教不严,没有人来接,可以尽情享受放学的时光,而不是被送到钢琴老师那里。
可女孩只是张了张嘴,并未说出口。因为苏恩曦说得没错,少年的忧愁本就帅得一塌糊涂,加上柳淼淼刚见证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她甚至只有躲在男孩的身后才敢一窥那个世界,并不宽厚的背部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原本耸耷着的肩膀也不知在何时已然挺直,好像撑起了整个世界。
以至于柳淼淼再想到曾经的那个衰仔,都不免多上了几分滤镜,还以为路明非自小就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事情,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面对着危险,在夜深人静的时间里舔舐伤口……
突然有些心疼。
所以柳淼淼决定就现在,就在这个午后,由她来充当路明非的向导,带在阳光明媚的时间里好好逛逛这个城市。可就在即将开口的时候,女孩悲哀的发现,她似乎也不了解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
毕竟柳淼淼的生活也很单调,平时就是家、学校、于老师家三点一线,偶尔和朋友们逛街也都没什么新奇的,肯定不会是路明非感兴趣的地方,就算是全家一起出去玩,也大多是出去旅行,不会留在这里……
她对自己的家乡也不熟悉,就像她不熟悉路明非这位老同学。
“我们随便走走吧。”柳淼淼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个特定的地点,却突然露出一抹笑容,
“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这座城市。”也让我重新认识一下你。
女孩的好胜心被一旦激起了,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退的。在此之前,柳淼淼是个除了钢琴之外什么都不太在意、不会较真的女孩,但在“阴差阳错”之下,她有了第二个较真的事物。
“走吧。”柳淼淼背着手转身,裙摆飘扬,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歪着小脑袋笑道: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目的地清晰,但今天无所谓拐弯抹角,我也不知道去哪里,累了就打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