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威胁没有半点作用,毕竟苏恩曦要是真的生气了也打不过酒德麻衣,只会默默停掉对方的银行卡。这也算是她们之间别样的相处方式了,路鸣泽也不着急,撑着下巴等待她们玩闹结束,然后才重新正色:
“恩曦。我要说的事的确更适合你来做。”
“老板您说。”
“我需要你指导一下哥哥的‘演技’。”
苏恩曦的表情一下子就认真了起来,与之前瘫在沙发上吃薯片的时候截然不同,也和在外表现出的、独属于老牌贵族的慵懒范不同。说起来,倒像是在金融场丛横四方的“黑金天鹅”。
但那也只是外人对“黑金天鹅”幻想才对!
他们以为“黑金天鹅”应该是一位眼里流淌着锐利,指尖闪烁着金钱,嘴角挂着冰冷的微笑,心脏泵动出的也不是血液,而是无数失败者的哀嚎和绝望……
可事实上,“黑金天鹅”在金融场里大杀四方的时候并非那般冷酷和认真,甚至还会笑嘻嘻地和酒德麻衣斗嘴,还会在小本本上把除她之外赚得最多的家伙记下来,留着养肥了再宰。
所以,哪怕是酒德麻衣也未曾见过这种表情的苏恩曦。那张柔软漂亮的脸蛋好像突然换了模样,变得僵硬、冷漠、极具攻击性!
这种转变太突然了,让人反应不过来。以至于酒德麻衣联想到了仕兰暑假的开端,她被老板带到了这座小城,看到了那个与前段时间截然不同的路明非!
但还是有些不同的,毕竟路明非的脸上是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冰冷,好像无辜的怪物;而苏恩曦则是充满了攻击性,仿佛要将眼前的全部撕碎咽下!不然的话,酒德麻衣多半要以为路明非的“病”还会传染了……
但老板却显得有些心疼,不知从何变出了一把折扇,晃晃悠悠地敲打在另一只手心,像是听戏的官老爷。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忘记过去。”
“曾经吃饭的本事,哪能说丢就丢呢?”女孩的脸上突然绽放出无比明媚的笑容,温暖得好像冬日暖阳,一颦一笑都能让人想起纯真时代的某个午后,阳光透过宽大的校服T恤,里面映出浅浅的纤腰影子。伱偷看过去,却发现她也蓦然回首,对你露出了一个笑脸。
于是,满脑子的急色尽数褪去,只留下了那个温暖,也不知究竟是来自阳光,还是那个女孩。
当然,这种笑容也可以简单的概括为“初恋的笑容”。是每个男人在老死之前都会想起的东西,能激发他们最深处的感动。很难想象,这种笑容出现在了苏恩曦的脸上。
随后,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好像会说话一样倾诉着怀念和感伤,脸上的笑容骤然变得凄惨而逞强,她问:
“当年选中我的,是你,还是路明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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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是一段久远的记忆了,几乎要被这些年来的“废人”生活捂得严实,藏得深远。
那时候的苏恩曦还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在一家赌场工作。富丽堂皇,纸醉金迷就是那里最好的形容词,清纯而娇小的苏恩曦极具天赋,总能骗得人倾家荡产,却又永远都能把握好距离,不让人占了便宜。
她其实很享受那种生活,哪怕只是一个打工仔。但她依旧能在空闲时刻居高临下的看着赌场中的疯狂,冷漠地看着那些赌徒压上一切,计较着怎么才能坑出更多的钱,提高自己的业绩……
其实她也没什么想要的,但看着自己卡里的数字越来越多,就是会感到难得的开心。
直到那一天,理应是她休班的一天。赌场老板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把所有女孩都叫了出去。那场面堪比皇帝选妃,整个赌场都停止了运转,拒绝了一切赌客,只有一张桌子周围热闹非凡,
一个个精致漂亮的女孩走上前去,迎接“皇帝”的检阅,却又一个个不明所以地退了回来,被告知今天可以休息。
当苏恩曦走上前去的时候,她不免有些震惊——
那是一个看起来刚成年的男孩,穿着好像从家里偷出来的、不合身的西装,手里拿着一柄折扇敲打,目光时而平静、时而疯狂地扫过走上前的这一批女孩,最终点了点头。
于是,她们这一批女孩就成为了荷官、赌客、还有侍女。
按照常理来说,苏恩曦应该坐在男孩的身侧,尽情地释放光彩,勾引的男孩心神不宁,最终被人丢出去。
但苏恩曦看出了赌场老板的恐惧,哪怕她不知道为什么,但也明白老板只想快点把对面的那尊大神送走。所以她主动坐在了男孩的对面,隐形眼镜下的金色一闪而逝,将整个牌桌都纳入了计算范畴……
输、输、输……
男孩前方的筹码越堆越多,老板的脸色却越来越好。可苏恩曦已经没空关注这些了,因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男孩的异常吸引了——
就像“选妃”的时候一样,他时而冷静、时而疯狂。有时会极为轻松地和身旁女孩聊天,顺手丢下几枚筹码;可有时候却又像个把命都压在了赌桌上的疯子,癫狂的让他身边的女孩都感到害怕。
直到……
“算了,没意思。”男孩将身前的筹码推倒,哗啦啦地响成一片,起身似乎打算离开,老板并不在意,喜笑颜开地打算把桌上所有筹码都换成钱送给男孩。但男孩却又在下一秒坐了回来,看向对面的苏恩曦:
“我想和你单独赌一局。”
苏恩曦当时也不知道怎么的,胸口涌上一丝火气,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冷冷道:“您想赢,还是想输?”
“你呢,想赢,还是想输?”男孩反问了一句。
没给苏恩曦回答的时间,厚重的赌桌突然断裂,切口光滑得好像镜子,筹码散落一地,又如摩西分海一般在男孩和苏恩曦的面前分为两半,
于是男孩径直走向了女孩,用折扇挑起了她的下巴,
“你说……这是谁赢了?”
“您。”
苏恩曦本以为自己会感到恐惧,但在扬着头看向男孩的时候,她只觉得心中小鹿乱撞,同时感到了眼睛一片轻松。
从男孩棕褐色的眸子里,她看到了一双明亮的黄金瞳,还有一张冰冷锐利的俏脸。随后男孩霸道地宣布:
“你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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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从睡梦中醒来。这是很难得的事情,因为他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极少有这种半夜惊醒的时候……
不过,那真的能算是惊醒吗?
挑起女孩精致的下巴,说着“你是我的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不必多说,总不至于命令女孩考上清北,抑或是出国留学,然后打工挣钱养活自己吧?
那也太不是人了。
路明非虽然感受不到情绪,但他也深知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道理。但他偏偏就是醒了,难不成是因为梦境触及了他的“未知领域”,所以拒绝了他的探索?
真不至于,路明非再怎么说也是个身心健全的男孩,起码在暑假之前还是,他还是对“新奇事物”报以好奇心并有所了解的……
起身从床上下来,顺手打开台灯,走到窗户前站定。
该说不愧是小天女的家么?哪怕只是客房也比路明非的小窝奢靡了不知多少倍,就连窗户都大了不止一圈,视野更是开阔,若是平日欣赏一下风景想必也是心旷神怡。
但很可惜,时至深夜,除了路灯的笼罩范围,外面的一切都是漆黑,路明非也没什么可看的,只能站在窗前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女主角还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孩……
“咚咚——”
敲门声响起,很轻微,像是担心打扰了屋内之人的睡眠。路明非看了一眼台灯,不免叹息有钱人家的门也有缝隙,能让光透出去。于是同样轻声说了一句:
“请进。”
房门轻轻开启,一个小脑袋挤了进来,苏晓樯笑着向路明非挑了挑眉,不施粉黛的俏脸依旧动人,配上这俏皮的动作更是足以让无数男孩心脏骤停,往后岁月都念念不忘。
“来一顿夜宵?”
不需要解释说是看到了灯还亮着所以才敲门,也不需要红着脸说才不是想要夜袭之类的话,女孩只要打开门,做出邀请就好了。
路明非点头,走上前去彻底打开房门。苏晓樯也早就俏生生地背着手站好,不至于因此趔趄一下,发生倒在路明非怀里这种喜闻乐见的事情。她只是放轻了脚步,也放轻了声音,像是抱怨,又像是没话找话:
“本来不想在睡前吃东西的……但越躺越饿,就越是睡不着,忍不了了,长肉就长肉吧。”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掐了掐纤腰,将睡裙之下的曲线完美勾勒而出,还毫不自知,只是在下楼走到餐厅附近的时候踩上了电子秤,警惕地回头防止路明非偷看。
“你其实一点也不胖。”路明非真心实意的说。
无论以任何人的角度来看,苏晓樯都算不上胖。或许因为具有一部分葡萄牙血脉的原因,她的发育远超同龄人,以至于把仕兰中学西服款式的校服高高撑起,但从手臂、大腿仍可旁证女孩的身材苗条。
只是,对于任何一个女孩来说,减肥是永远的课题。没有不胖,只有还不够瘦。
所以路明非又补充了一句:“就算减肥也要注意健康。”
结果却遭到了苏晓樯的白眼,以及“嘘~”的一声,似乎是不打算吵醒楼下的陈姨,随后又说着她又不是傻子,不至于为了轻上那么一两斤就连饭都不敢吃了,不然也不会叫着路明非遛到厨房找夜宵……
路明非仔细一想,倒也对,索性就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苏晓樯熟练的从冰箱里拿出了几片吐司,又摸出一块火腿,两颗鸡蛋,又蹑手蹑脚地翻了个三明治机出来。
从熟练程度来看,这显然不是第一次了。但又何必如此麻烦呢?就算是不好意思再辛苦陈姨半夜起来忙碌,让对方提前做点东西放在冰箱里,用微波炉一热不是更方便吗?
路明非并不了解,毕竟他家没雇过保姆。但想来更像是苏晓樯在自欺欺人,好像没被人发现吃东西,热量就不会进到她的身体里一样……
于是几分钟后,路明非端着两个盘子在女孩的催促下回到了自己房间,苏晓樯则是拿了两双筷子。
“这可是个技术活……”苏晓樯脸上带着笑意坐在了床上,一手托着盘子、一手用筷子费力的夹起三明治,不伦不类的同时也显得有些可爱,咬了一口之后就开始“斯哈、斯哈”的呼气。
而路明非则是被驱赶了椅子上,看着小天女那副分享秘密的样子,也是升起了几分开心。趁着这份情绪还没悄然流走,他也咬了一口三明治。
没外面卖的好吃。
虽然小天女家的食材更好,但路明非吃不出来,而且还缺少了每家店都不一样的酱料,味道有些寡淡。不过有情绪加成,可以得到九分的评价……
不久,两人吃完。苏晓樯再度蹑手蹑脚地出门,把盘子、筷子洗好,看来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孩。随后她也没直接回自己房间,反倒是又敲了敲门,钻进了路明非的房间,倒也义正言辞:
“刚吃完东西不能直接睡觉的,闲着没事聊聊天呗。对了,你之前也没睡觉,是不是饿得睡不着啊?”
女孩有些调侃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说着你们这群超人类能量消耗都很大吧,就像闪电侠,跑得快就要吃得多。她之前也忘了这件事,还好突发奇想找了过来,不然怕不是明天一早就要看到一只饿死的路明非了。
但路明非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很饿,只是做梦突然醒了。
“嗯?噩梦?”苏晓樯有些疑惑。
“也不算是噩梦,只是……有点奇怪。”路明非仔细回想了一下梦境,“我梦到我进了一个赌场,跟人赌博,还挑了人家的下巴。”
因为先入为主的关系,加上路明非的极限精炼,苏晓樯暂时还没联想到暧昧部分,只是听着“挑了下巴”这种说法更像是“挑了人家的脚筋/手筋”,不由觉得真是个凶残的噩梦,然后又不禁好奇下巴怎么能和手筋一样被挑……
所以,路明非很耿直地走到了苏晓樯面前,以手代扇,在女孩呆滞的目光中给她表演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