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我大概一辈子都要对不起您了，毕竟我这条命是您给我的啊！”
谢云轩的双拳放在桌面上，攥紧得指节都发白。
他的这条命都是父亲给的，如果没有父亲，他可能早就饿死或是冻死在那个襁褓里了。
所以什么前程出路，如果为了自己父亲一把年纪还要奔波操劳的话，那他要来又有何用。
可惜谢云轩终究是少年冲动，被眼前的生活危机冲晕了理智，没有理清这其中的因果关系。
自己有个锦绣前程的时候，又怎怕父亲会缺衣少食？
谢生一怔，缓缓松开了捏着谢云轩耳朵的手，幽幽地说了一句：“真是长大了，说不得了。”
谢云轩揉揉耳朵，没有说话。
苏易满也不是读不懂气氛的人，给顾诗晴使了个眼神便站了起来，“我去外面再看看，你们父子俩聊。”
说完就快步走出了门，顾诗晴也默默跟上。
他没打算就这么直接回去，但是留出父子谈天的时间之后他现在又该去干嘛。
而且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还好说，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个眼巴巴望着他的学妹的情况下。
“那个，你数学试卷拿出来给我看看呗。”要不看看现在高二教学进度怎么样了吧。
饶是脱线惯了的顾诗晴此时也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卷子双手捏着伸出去恭恭敬敬地递给苏易满。
“学长请查阅！”
“倒也不用这个样子……”反而搞得他有点受之有愧了，但苏易满还是接了过来，那么就让他看看他最喜欢的圆锥曲线吧。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谢家里，父子俩正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其实儿子的心意他是懂得的，但谢生一直以来的观念也很朴实，自己辛辛苦苦那么多年，不就是想看着儿子不再像他一样受苦受累吗。
自己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他的儿子会不一样的，所以谢生一向都给足谢云轩尊重，很多时候都是把他放在与自己平起平坐的位置上的。
但是现在涉及到学业的问题，谢生就不得不摆出长辈的姿态跟他好好谈一谈了。
而此时谢云轩心里其实是虚的，他知道父亲别的都不怎么管自己，唯独在学业上他格外关注，就指望着在高考这条道上鲤鱼跳龙门。
但现在自己隐瞒兼职的事情还严重影响到了学习，他实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亲了，现在要打要骂他也躺平。
都怪苏易满！虽然心里也闪过这样的想法，但谢云轩也知道苏易满是在担心他。
有的时候真的会感叹人一天为什么不能拥有四十八小时什么的。
“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就那么小一点，躺在一个婴儿车里，在那哇哇地哭。”
谢云轩有些惊讶，没想到父亲会从这么久远的事情开始讲起，垂着脑袋默默地听着。
谢生今天也是情绪上头，一段时间以来失业的压力一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但他又不敢让儿子太过于担心就只能憋在心里，今天又知道儿子为了他宁愿晚上不睡觉去做兼职，心里有些刺痛，有种说不清的苦楚在涌动。
这个情况下，他就很想跟人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呢，他的人生除了他自己那一团糟，好像就只有他的儿子足够闪亮值得一提了。
“当时那么小小一个娃娃，没想到现在长成这么大一个男人了。”
谢生有些感慨，当时自己也是独自一人四处奔波，吃了上顿没下顿，鬼使神差地就把那个小孩带了回来，几个邻居互相照应着居然也算是养大了。
他的儿子也很像他，吃百家饭长大的。谢生谢生，名字是以前一个不怎么识字的亲戚给他取的，希望他一个人能活下去，很形象的名字。
因为他的父母早年间出了一场意外双双去世了，他不得不小小年纪就学会如何生活，也吃了很多的苦。
还好他身处这里，一个都很困苦的小村庄，大家都是因为流浪或是少了亲人才来到这里，同是天涯沦落人，倒也互相帮助起来了。
大概就是因为自己的经历，他不想看到世界上有另一个孩子要像他一样残缺地长大。
所以他才会把谢云轩带回来，他自己没有家人了，所以他要给男孩一个可以保护他的父亲；他自己没有家，所以他要给男孩一个足以挡风遮雨的家。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也将谢云轩视如己出。
“你是我的儿子，你跟我很像，但你绝对不能和我一样。”
谢生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是我对不起你，干了一辈子也没什么起色。家里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你就给我好好读书，千万不能和我一样。”
正因为他知道生活的苦，才不想让他的儿子再经历一遍。
但有时他也会想，如果当时没把谢云轩带回来，而是把他送往福利院什么的地方，他的生活会不会过得比现在好得多。
这个想法终于在今天膨胀到最大，“你会不会觉得......”
“爸，我就是您的儿子。”谢云轩坚定地说道，以前父亲也明里暗里向他倾吐过那样的想法，但他从来没嫌弃过自己的父亲。
父亲燃烧了自己的大半个人生，只想将自己托往彼岸，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会铭记这份恩情吧。
所谓亲情好像并不是一定要用血缘来联系的，他们之间的亲情就是以真心和无私付出浇筑的，是一种无声的承诺，是在平凡中见真情的坚守。
“无论如何，以后的路我们都要一起走。”
“所以爸，你现在千万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我还等着给你养老呢。”
谢生忽然想起来十多年前，有一年过年时他本想初七就出去打工，当时小小的谢云轩拉着他的裤腿说十五元宵节带他去街上看人放花灯，他想了想便答应了，他们几乎没什么娱乐活动，反正也不差那么一天，带他去看也就看了。
结果那天下雨没人放灯，儿子跟他呆在家里还是笑嘻嘻的没一点不满，现在想想，他应该只是想和自己多待一会吧。
“我知道的。”
谢云轩朝他笑了一下，恍惚间谢生好像看到了以前那个男孩天真的笑容，和眼前的谢云轩逐渐重叠，甚至他还仿佛在儿子的脸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爸，有关工作的问题，我有个事想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