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识他,是叫苏易满吧,经常数学考年级第一的那个人,但没想到会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小区。
身边女孩的呼吸声很急促,感受到了她惊恐的情绪,苏易满只好先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本来正常起来去上学,路过这里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套熟悉的校服被几个混混模样的人围住,便直接见义勇为仗义出手了。
刚刚他用挡过雨的雨伞甩了他们一脸水,现在两个人就那么直接站在小雨当中。
这时候他才看清对方的正面,“你是那个南……”什么来着,反正经常上光荣榜上台领奖的那个,苏易满记得这个女孩。
以前觉得这个人阴沉沉的看不清脸,现在这么近距离的一看,她的肤色很白,眼睛也透亮好看。
“南木栖。”女孩只是和他的视线对上一瞬,就惊慌地低下了头。
苏易满撑开自己的伞,将两个人笼罩在一起,“南木栖同学,请问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呢。”见她胆怯,苏易满望向恶狠狠看着他们的三个男人。
“小子,劝你别多管闲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女孩没钱还还委屈上了?”
原来是经济纠纷吗,苏易满抓抓脑袋,但怎么看刚才三个大男人都要对这个女孩使用暴力吧。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学校的优秀学生,我不允许你们这么欺负她!”
苏易满一脸正气凛然,反倒让混混们有些懵逼,见义勇为还有这种理由的吗?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揍完之后把人带走就是了,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朝他走去。
苏易满忽然想起了什么的样子,“李爷爷,这几个人我见过的,他们之前好像勒索你孙子啊,我上去喊了一声他才没把零花钱交出去。”
一旁撑着伞的老头一愣,他说最近为什么小孙子要零花钱要得这么频繁,合着是被小混混勒索了?
在老人们的认知中,这几个这样打扮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那个女孩又好像是欠了钱的样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们也不值当为了不认识的人多管这点闲事。
但现在他们都欺负到自己孙子上来了,这还能忍?
老李头往身边熟识的几个老头老太使了个眼色,他们也是有孙子孙女的,万一哪天就被这几个人欺负了,再加上苏易满他们都认识,这再不帮一下他们有些说不过去了。
如果是两个高中生可能还没什么,但看着略带敌意看向他们的几位老人,混混们觉得有些头大,这几位要是磕着碰着什么的他们可担待不起啊。
而且他们虽然做的事情不太光彩,但什么时候干勒索小孩这种事了,这说出去多掉面子,然而现在他们好像就算有理也说不清了。
戴着耳钉的男人急匆匆地迈出一步就想往苏易满和南木栖那边过去,却被金发男拉住了,因为此时几位老人已经自发地走出来站在他们面前,颇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
此时金发男脸上表情有些为难,本来一个女孩应该挺好拿捏,突然又冒出来一个男孩和一群老人,现在这个试错成本就有点高了。
像他们这种人其实一天得接好几项这种业务,其中有几起收不到钱也很正常,毕竟会沉迷于赌这个勾当里的人哪有那么多闲钱能还的出来,他们也就是挨个试过去罢了。
“这次暂且放过你们,别以为就这么过去了!”撂下一句狠话之后,金发男带着两个小弟悻悻地离开了。
怎么说的好像是那种“我一定会回来的”的flag,但无论怎么说现在问题解决了,苏易满耸耸肩,转而对老李头道谢:“谢谢啊李爷爷,下次多让你两把棋。”
“臭小子!”老李头笑骂道。
“好了南木栖同学,事情已经解决了,该上学去了。”见南木栖还有点呆愣地站着,苏易满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这时她好像才回过神来,“嗯。”
苏易满这才反应过来,现在两个人还在同一把伞里,这让极少和女生打交道的他有些尴尬,一低头就能看见她近在咫尺的脸,身体时不时就能互相触碰到,还能闻到大概是因为浸湿了所以格外浓郁的发香。
“谢谢你。”她忽然抬头看向他,双眼却有些无神,“对不起,我连累了你。”
这时的南木栖心中已经几近崩溃。
她真的好没用,她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一直以来她都自己咬牙坚持过来了,但今天这种情况下,她还是需要别人来帮助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很委屈,长久以来被藏在心中的不甘、自责、愤怒、痛苦在此时全部喷薄而出,压得她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而无法呼吸。
为什么她不能一个人把事情都做好,为什么她要经受这些,为什么只有她不能获得幸福。
以往南木栖避免去想这些,因为质疑了也没用,但现在苏易满的帮助好像一下子打破了这个脆弱的平衡,让她有空闲去思考这些事情。
她明明也能得到他人的援手的。
雨声好大,仿佛遮蔽了一切知觉。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南木栖喃喃自语道,她什么都没有,好像只能这么表达谢意。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还没吃过的馒头送到了他的胸前。
少女眼中晕染着雾气,依旧有些无光,这大概就是她的全部了,苏易满想。
“谢谢。”他接了过来,三两下吞掉,“很好吃。”
几缕湿透的发丝粘在她的脸上,黑发衬得女孩脸色苍白,优等生同学好像要坏掉了。
想也知道这些破事应该是她的家庭状况导致的,倒是浪费了这么一个好的胚子。
苏易满不自觉地将伞往她那边倾斜了一点。
“听着,你不必为你所经历过的那些而自卑,那些从来不是你应得的,”他低头看着女孩迷惘的脸沉声道,“倒不如说感到自豪吧,因为要让那些伤痛会成为激励你好好活下去的动力。”
只是出于同情心,他叹了口气,“如果以后又遇到解决不了的事的话,就来找我帮忙好了,我叫苏易满,六班的。”
他不是什么救世主,只是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帮她撑起一把伞,不让她碎在这雨中。
南木栖喉咙有些发紧,这是生来第一次,有人告诉她那些不是她的错,她也可以依靠一下别人。
她摘下眼镜用校服布料擦了擦,这是苏易满第一次完全看到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眼尾的那颗泪痣微微泛红,很是惹人怜爱,看得苏易满心中一阵莫名悸动。
她重新戴上眼镜,擦干水渍后视野清晰了不少。
“好。”嘴角微微扬起,南木栖自己也不知道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了。
她心中下了很久的雨,终于有人为她撑起一把伞。
...
...
即使过去了十几年,再度想起这件事,南木栖也不禁感叹明明是俗套到不能再俗套的剧情,可她偏偏那时为此心动一瞬。
想记住的其实不是下雨天,而是和他一起淋过雨的记忆。
然而现在重回少年时,有关于雨的回忆好像变得更加清晰了。
缓步走出楼道口,“砰”的一声撑开折叠伞,透过蒙蒙的细雨,南木栖有些意外地看到,她的男孩正站在不远处。
“哟,早上好。”苏易满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这天是十一月七日,南木栖的十八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