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这样有必要吗？”
周六下午放学后，离学校有一段距离的奶茶店里，苏易满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座位上的人，扯了扯嘴角。
洛锦念戴着一副大墨镜，正把一个口罩往耳朵上套，这样一来就遮住了整张脸庞。
隔着一层布料，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当然有必要啊，这里离学校又不远，我可不想被我妈或者其他同学看见我在跟男同学幽会。”
“那就别做啊，话说我们哪里是幽会了！”苏易满吐槽道。
全班人都知道洛锦念的妈妈陆文曼陆老师就在临高教语文，只不过他们班以理科为主，也有可能是为了避嫌，这样有资历的文科教师还是被安排给文科班了。
其实很多人都猜测洛锦念平时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妈妈在学校里。
口罩下的小脸咧开嘴笑了一下，“没事，我知道我妈下午开会，不然我哪敢跑出来。”
虽然洛锦念自己丝毫不认可，但男女生单独在奶茶店聊天在别人看来一定像约会吧，所以各种意义上都得避免一下。
“你怕被发现还不回家，有什么事不能手机上说，那你爸呢？”
洛锦念搅拌了一下手里的布蕾奶芙，掀起口罩下端把吸管伸了进去吸了一口，活像偷吃东西的小仓鼠。
“我爸在医院上班，事情很多的，哪管得上我。我要说的事在手机上说不明白。”
一听这话，苏易满直起腰，态度正经起来，他知道洛锦念大概是要说起她那件遗憾了。
面前的女孩又喝了一口奶茶，然后单手托着下巴望向一旁的玻璃窗外。
“我呢，曾经有个大我五岁的姐姐。”
“姐姐很优秀很闪耀一直是爸爸妈妈的骄傲也是我的偶像，我小时候一直憧憬着要成为姐姐那样厉害的人。”
“可是在三年前，她自杀了，投河。”
整张脸都被遮挡住，看不到洛锦念的表情。嗓音平淡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但苏易满可以听得出来，这是悲伤到了极致的表现。
抿了抿嘴唇，他斟酌着语句开口：“抱歉，那她......去世之前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洛锦念转过来摇了摇头，“没有。”
她垂着眸子，出神地盯着手里的奶茶杯，“小时候我一直很黏她，姐姐虽然很忙却总是对着我笑陪着我玩。但她上高中之后，一切都变了，她性格开始变得冷漠，跟爸妈经常吵架，跟我的话也变少了。”
“可是，可是......”握着杯子的手开始有些微微颤抖起来，被对面的苏易满尽收眼底。“在她死之前几天，她还邀请我一起去新开的游乐园玩，那时候她久违地对我温柔笑着。我不相信，不相信那么温柔坚强的姐姐会自杀。”
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哭，苏易满还是默默地抽了几张纸往女孩手边递了递。
“节哀。所以你是想查明姐姐死亡的真相，然后用短信修正这一切吗?”
她是最先提出来用5130弥补遗憾的，所以苏易满愿意听她讲讲。
洛锦念点点头，直接发短信过去说不要自杀大概率无法说服姐姐，重要的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彻底解开她的心结。
“姐姐上大学之后就突然极度地想要独立，为此我知道她打了好几份工，比如家教什么的......反正在这两个时间段一定发生了什么！”
苏易满单手托腮，另外一只手下意识地想要在桌上找笔，但这里又不是学校，只能用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找点事做了。
高中发生变化，是因为叛逆期还是校园霸凌？不好说。刚上大学就想独立，打好几份工，是欠钱了吗，看洛锦念家也不像缺钱的样子啊。是有了什么烧钱的爱好还是私底下谈了恋爱......
姓洛、家教、年长......种种元素在脑中堆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洛青悠姐姐？”
“欸？你怎么会知道我姐姐的名字？”墨镜后杏色的瞳孔疑惑地微微放大。
苏易满一拍脑袋，这个姓氏本就少见，他怎么现在才想到！
“我初三那年，我爸给我找了个家庭教师，也就是你姐姐。但她给我补习了一个月就再也没来过了。”
他是个严重的偏科选手，文科差的要死。那年苏成建不知怎么地心血来潮给他从培训中介找了个家教老师来给他补习语文英语。
年少的苏易满本来很不情愿，但看到洛姐姐本人那张温婉漂亮的脸，他很快就屈服了。
不得不说洛家的基因确实是好，他一开始没联想到也是因为时间久远和姐妹两人的颜值风格不同。
洛青悠姐姐是娴雅温婉的美人，而洛锦念虽然青涩，但容貌应该是清冷疏离那一挂的。
想来三年前的突然消失，那应该就是......
居然牵涉到了认识的人，苏易满心中有些惊诧。
“在我的印象里青悠姐说话总是细声细气，像哄小孩子一样温柔地说话，很难想象你说的冷漠和吵架的场景。”苏易满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着和洛青悠相处过的记忆。
“姐姐她，以前确实是这样的......”听到关于姐姐的事，洛锦念反而看起来有些失落。
自己说的什么话，好像让她发觉被亲人区别对待了。
后知后觉，苏易满自觉失言，赶紧又补上一句：“说起来洛姐姐还跟我提起过你呢，说她有个妹妹，特别活泼可爱来着。”
回想起来原来洛锦念以前是那种人设吗。
“哎，真的吗，她还说了什么？”听到这句话，面前的女孩瞬间激动起来。
“呃，”苏易满梗住，还说了过几年把她妹妹介绍给自己，这是能说的吗。
“总之从言语间我听出了她对你的喜爱。”他只好这么解释。
“这样吗，原来姐姐她不是不喜欢我了。”
洛锦念的语调明显有些上扬，看来是减轻负面情绪了，这让苏易满的罪恶感也降低了些。
“既然事情说完了，那我们走吧。”
“去哪？我要回家了！”洛锦念警惕地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喝完奶茶之后自然而然地邀请去约会，这苏易满是不是得寸进尺了点，她可不是看不出个中深意的傻白甜！
“去补习机构啊，你不是说要调查青悠姐的事吗？”苏易满疑惑地问，既然聊到这件事就从这里开始入手不是很顺畅的思路吗。
“哈哈，没事，走吧。”
...
...
那家补习机构离得也不远，所以苏易满才会提议去看看，想必这应该也是当年苏成建选择它的原因之一。
几年前这家机构业务覆盖广泛，主要还是充当中介为初高中生介绍各科家教老师，但是几年改革下来，这里现在更多是小学生的托管中心了。
四周都有小孩子欢笑着跑来跑去，还有大人跟在他们后面想要抓走几个小孩，逗得孩子们尖叫起来。
一片嘈杂，两人茫然地站在大厅中央，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起。
“苏易满？”
听到有人喊到他的名字，苏易满转过身去，一张熟悉的脸正打量着他们。
“夏知言？你好啊。”
“你好你好，你怎么在这？”
夏知言也是他们的同班同学，性格开朗，大概是班里女生的中心人物吧，只不过平日里他们的交集不多。
苏易满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孩，只见洛锦念故作镇定地往上扶了扶口罩。
“洛锦念？”
女孩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心中有些震惊，她都这样了怎么都能认得出来啊！
“你们两个的校服太显眼了，还有你的鞋出卖了你。”夏知言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这么说道。
洛锦念自暴自弃地把口罩墨镜都拿了下来，终于露出了那张一段时间没看到的脸。
“你好呀。”
“你好你好，所以你们两个人果然是......”
看见夏知言暧昧的目光在自己和洛锦念的中间打转，苏易满生怕她误会什么，赶紧解释道：“我们来是想问些东西，但是不知道该问谁比较好。”
“噢，那你们问我就好了呀。”
“问你？”苏易满诧异地看了看她，你不是来接小孩的吗？
“因为这家机构是我家开的呀。”
夏知言微笑着，若无其事地指了指身后那块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