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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铭直言不讳说:

“如今司礼监掌印职位空缺,听说张宏有望入选,难道张公公不想尝试一下?”

张鲸有些心动。

如果攀上张居正的高枝,挤掉张宏,占据司礼监掌印太监职位,还是有可能的。

何铭见张鲸心旌荡漾,继续加上一块筹码:

“皇上、太后对元辅十分倚重,如今顾命大臣,仅存元辅一人,内阁也没有第二个辅臣。

谁做司礼监掌印太监,还不是元辅一句话?”

张鲸听了,无比心动,可还是下不了决心。

毕竟放人进宫,不是玩的。

何铭是个揣摩人心的高手。

他迅速放上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

“张宏和你年龄相差不多,张宏一旦上位,将后几十年,张公公怕就彻底没机会了。”

这句话点醒了张鲸。

是啊,张宏聪明稳重,他一旦上位,还不干到老死?

那我张鲸也只能空叹“既生瑜何生亮”了。

麻皮,富贵险中求!

张居正当次辅的时候,尚能帮冯保上位。

如今身为元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引荐一个司礼监掌印太监,还不是随随便便?

“好,按你说的办。”张鲸住下定决心,朝何铭点点头:

“元辅手谕给我仔细瞧瞧。”

张鲸想留下张居正亲笔,以防发生不测。

何铭将那张纸叠起来,不声不响装进衣兜。

“张公公说笑了,元辅从来不在外留墨迹。”

张鲸无奈,只能苦笑。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张鲸万万没想到,皇帝上朝那天,他放进来的人,竟然行刺皇上。

……

张鲸坐着的肩舆,很快就到了文渊阁。

张居正见张鲸到来,很是客气,笑道:

“张公公是稀客呀,今天怎么有空,到此一游?”

张鲸躬身作揖,毕恭毕敬说道:

“卑职拜见元辅。”

张居正摆摆手说:

“张公公不必客气,来来来,我这里正好有一罐好茶,我们一起品尝。”

张居正唤何铭上茶。

两人坐在茶几两边,手捧茶盅,心照不宣,寒暄几句。

张鲸掏出揭帖,递给张居正。

“元辅请看看,这是东厂审讯王大臣的案情,如无不妥,就将禀报皇上。”

张居正接过在手,迅速浏览一遍,说道:

“写得很好,就是有几处,需要写得完整一些,直接一些。”

张鲸说道:

“请元辅指教。”

张居正点点头:

“拿笔来。”

何铭捧来笔墨,张居正直接在揭帖上修改几句,缓缓说道:

“你看,既然高拱是背后主使者,人证、物证都在,证据确凿,那就要加重语气,比如此处,写上‘历历有据’四个字,便会突出重点,引起皇上瞩目。”

张鲸连连点头:

“元辅说得是,这几处确实疏漏了,多亏元辅画龙点睛,一下清晰明了不少。”

张居正微笑不语,很享受这种夸赞。

张鲸说道:

“这份揭帖,我带回去,按照元辅的修改,重新撰写,然后禀报万岁爷。”

他想把留有张居正修改墨迹的揭帖带回去。

一旦将来有事,这便是张居正参与其中的证据。

张居正是何等精明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墨迹留在张鲸手上。

他将手中揭帖,交给站在一旁的何铭,笑咪咪说道:

“揭帖我留下了,之后再仔细看看,慢慢琢磨,你按照我刚才说的,去改就行。”

张鲸脸上笑着,心里大骂老狐狸。

张居正说道:

“如今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空缺,有人推荐张宏,我倒觉得,司礼监人才济济,再等等看。”

张鲸马上明白了张居正的意思。

大人物越是重要的话,越是只说半分,其余的意思,留给听者自己去琢磨。

张鲸说道:

“鄙人一定好好干,到时候还请元辅美言。”

张居正笑道:

“你还是很能干事的人,我知道的。”

张鲸激动得浑身颤抖。

张居正早把张鲸的内心,看个通透,接着说道:

“高拱涉及谋害皇上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很快就会传到高拱耳朵。

三法司要是传他审讯,却又找不着人,那就比较麻烦了。”

张居正还是说话说半句,并不直说监控高拱的话。

张鲸马上明白了张居正的意思,想一下说:

“我可以派缇骑,去高拱老家新郑,与知县接洽,派人包围高拱府第,让他难以逃避。”

张居正故作惊讶:

“这样做合适吗?老夫不懂东厂怎么处置这类事,张公公自定吧。”

他并不用肯定语气赞同这件事,而是用另一种方式,表达对张鲸做法的赞赏。

张居正很清楚,东厂是皇帝直管的特务机构,只能施加影响,不可插手。

张鲸说道:

“没事,围住高拱府邸,又不拏他,还能摸清高拱动向,没什么大不了。”

张居正微笑道:

“我皇上面前说过,张鲸很聪明,是个人才,想干事,会干事,能干成事,哈哈哈。”

张鲸再次激动得浑身发颤。

太监职位的巅峰,便是司礼监掌印太监。

这个位置,已经近在眼前了。

张鲸回到司礼监朝房,马上喊来手下太监。

“叫锦衣卫宁校尉过来。”

手下太监很快叫来了归东厂调度的锦衣卫缇骑校尉宁丰。

宁丰进了朝房,拱手施礼:

“张公公有何吩咐。”

张鲸说道:

“你带三名缇骑,前往高拱老家新郑,与知县接洽,包围高拱府第,严查进出人等,不要让高拱跑了。”

宁丰问道:

“不用抓高拱回来?”

张鲸摇摇头。

“看住他就行,杀杀他的威风。”

“明白了,张公公。”

张鲸微笑道:

“完成任务回来,咱们一起喝庆功酒。”

宁丰是个聪明人,说道:

“张公公放心,我等着回来领赏银呢。”

当天,四位锦衣卫缇骑纵马直奔高拱老家。

这四人到了新郑,直接进入县衙。

知县忙不迭迎出来。

“几位官爷,有何公干?”

宁丰说:

“高拱可在贵地居住。”

“在的,在的,高阁老在此养老。”

宁丰说道:

“去,先派人把高拱宅子围住,不得让任何人出入。”

知县惊诧不已。

高拱虽然回籍闲住,到底是根深叶茂的大树,说不定哪天就又东山再起了。

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好得罪?

知县谦卑说道:

“官爷从京师远道而来,不如先休息一下,晚上卑职给四位官爷,摆一场接风酒,热闹热闹。

高拱年老体迈,平日深居简出,他跑不了,官爷何必屈尊,下马伊始,便去见他,像是赶着去拜见一样,有损尊驾呀。”

宁丰一想也是。

老子连日骑马奔驰,风尘仆仆,是该歇息一下了

一个老头,体弱多病,能跑到哪里去?

宁丰豪爽说道:

“好,弟兄们洗漱一下,晚上和县太爷喝一场大酒。”

另外三个缉捕缇骑欢呼:

“头儿英明,太英明了。”

知县把县衙最好的几间客房打开,安顿四位缇骑住下。

他回到书房,悄声对手下一个心腹小厮说:

“你快去高拱府上,面见高阁老,就说京师来了四位缇骑,要找他的事,让他早做打算。”

小厮点点头,匆匆出门,前往高拱府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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