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8号,太阳到了正南方向,快到晌午吃午饭的时间。少东家姜德宝带着启福他们抬着大队长已经到了距离邱集不到五里路地方。一路上大队长死去活来受尽伤痛的折磨,此时他濒临死亡的边缘。“也不知中央军能给多少奖金,我们几个怎么分?东家”陈三累得气喘吁吁问。“给多少不晓得,我一分不要,你们四个分,哈哈”德宝说完笑了起来。“还是少东家大方”陈金刚连忙拍马屁恭维道。前面就是中央军的检查站,陈金刚跑了过去。
我跟着大哥来过好几次,这里的中央军也能认识几个,今天怎么都是生面孔?陈金刚走近没看到一个熟悉人。是的,三天前国军345团调防到此,他们是清一色美式装备。“老总,我们是送人来的”陈金刚掏出路条陪着笑脸。“什么人?”一个全副武装端着冲锋枪的士兵盘问。“老总,是游击队大队长,他们悬赏一百块大洋抓他呢”陈金刚指了指北方连连表功。正在这时候,南方一辆吉普车和卡车驶来,正在盘问的士兵立即推开陈金刚,和其他士兵一起笔挺挺站着。看样子是大官来了,陈金刚站在路边仔细的瞅着。
是的,是中校团长张启禧来检查防务来啦,只见他穿着一身校级军服显得十分威武帅气。张启禧?十几年前小姜庄那个在睢陵县城弃笔从戎的不是也叫张启禧吗?难道会是他?不会不会,人家说早就被打死啦。这个团长正是小姜庄的张启禧,参加北伐战争后,由于作战勇敢再加上善于动脑子,被上司赏识,一路提升。先后做团长警卫员、副排长、排长、连长和副营长。后来竟然考取保定陆军学校,毕业后授予中尉军衔,先后参加台儿庄战役和上海淞沪会战。三年前被任命为中校团长,这是一个美式装备加强团,以前是驻防四川。
这人怎么好面熟啊,陈金刚两眼直指盯着那个军官。好像那个早就被打死的小禧呢?真像啊,不管他,我先喊声试试,想到这里他朝对方走来。“站住”随着一声呵斥,两个士兵过来按倒陈金刚。“小禧,小禧子,我是小刚”被按在地上的陈金刚大喊。小禧,二十多年没听到有人这样喊自己乳名,连年征战给家乡父母哥哥写了那么多封信都杳无音讯。我想他们啊,好想听他们叫我小禧啊,打算检查防务后就回家拜见父母兄长。那个军官向陈金刚走来,“你、你真是小刚?”军官的眼泪都流出来,“我是小刚呀,你真是小禧?”陈金刚挣开士兵的手一把抓住那军官的手。“哎呀,我都不敢认啦,哈哈”军官一把抱住他大笑着。“快松开,你大哥在后面,我去告诉他”陈金刚说完撒开蹦子就朝北跑,边跑边喊。
“狗日的小刚喊什么呢?”看到陈金刚大喊跑过来,启福笑着问。“小福,东家,小禧还活着,小禧”陈金刚大喊着跑了过来一把抓住启福的手。“胡扯什么?他早就被打死了”启福挣脱出来推开他。“真的,真是小禧,他认出我还叫我小刚呢,我不骗你”陈金刚声嘶力竭喊着。听到陈金刚这样说,启福愣住,他们几个人只有自己和小刚认识弟弟。“快走啊,你看他来啦”看到启福发愣,陈金刚连忙推他一下,而小禧也朝这边走来。
我好想家啊,想我的爹娘,哥哥和乡邻们,启禧一边走一边流泪。他的李副官连忙招呼几个警卫跟在身后以防出意外。前面那个个子很高年龄最大的人就是大哥,自己梦里不知道梦见过多少次。“大哥、大哥,我是小禧啊”还有十几步的距离启禧跪着向前爬去。真是小禧?启福认出来了,他发疯似跑上前来蹲下身子仔细的端详眼前的弟弟。“大哥,我是小禧啊,你看”启禧低下头指着脑门上的一块伤疤,那是和几个哥哥玩耍时候弄伤的。“啪”一声响亮的耳光让众人惊呆,身两个士兵立即上前按住启福。“松开,你们退后”启禧擦把眼泪,那俩士兵立即松开向后退了好几步。“四弟,真是你啊,俺大俺妈想你都想死了,你这个坏熊”启福一把抱住弟弟嚎啕大哭。是啊,听说儿子跑去当兵了,夫妻俩十分生气。后来听说儿子被打死了又十分伤心,没过几年夫妻俩就有病死去。听说父母仙逝启禧楞了一下然后抱住哥哥大哭。少东家站在一旁,听陈金刚给他说启禧的故事,他听父亲说过这个人,是周围十里八村学问最高的。
哭了一会兄弟俩相互擦拭对方的泪水站了起来。“你当官啦?是什么官?领多少兵?”启福打量着弟弟问。“报告,他是我们的团长,我们团有四千多人”李副官介绍道。四千多人?我的乖乖,俺附近十几个庄子加起来也不到一千人啊,小禧可是大官啊。“四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少东家姜德宝,你走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启福指着姜德宝介绍道。没有老庄主的自助自己没法子完成学业,这份恩情自己一直记着,见到少东家启禧连忙跪下施礼。德宝没想到他会给自己跪下连忙伸手给拽了起来。
相互认识后,大伙说笑着,这时候身后传来大队长呻吟声。“他是怎么啦?生病还是?”刚要走过去忽然闻到一股难闻的恶臭味,启禧连忙捂着鼻子问。“老四,这是东边游击队大队长,前几天和二鬼子干上了,今天被我们抓住,庄主让我们送给你们”启福介绍道。游击队?那可是我们抗日的友军啊,这些年来自己曾未和友军打仗,也很赞赏友军在敌后与日军的战斗。“伤势很重啊”启禧问,“他自己说快要死啦,都臭的难闻”一旁的陈金刚说。既然没死又是友军,我得救他,想到这里他叫过副官叮嘱一番。李副官立即安排几个士兵,抬起床上大队长就朝南跑去。
看到大队长被抬走了,也没人说奖金的事,陈三很是疑惑。“老总,那奖金,嘿嘿”陈三笑着问,“哦,好好,李副官”启禧一挥手,一旁的李副官跑了过来。然后回去拿来一沓票子塞到陈三的手里,这是关金券。
“老四,不去家看看?”看到二楞和陈三争抢分钱启福笑着问。“我正要回去呢,李副官,安排一下,我回去看看”启禧回头吩咐道。前面是敌占区,必须要保证长官的安全,想到这里,李副官立即安排一个加强连乘车随行。加上警卫排足足有三百多人,乘着十几辆军用卡车浩浩荡荡朝北驶去。启禧请大哥和少东家和自己坐在吉普车上,聊起往事弟兄俩又是哭又是笑。
与此同时,大队长已经被送到野战医院手术室,那些军医看到伤势这么严重还能活着十分敬佩。他们立即进行手术,由于感染严重,一部分肠子被截调,能否活着就要看病人自己的造化。
前面就是自己的家,距离西门还有一百多米远的距离,启禧下了车子。他整理一下军装慢慢的朝家走去,这里没自己乘车的份,要步行回去拜见自己的亲人。
陈金刚也跳下车站朝庄里跑去,他要第一时间告诉乡邻,那个死去的张启禧当大官回来了。张启禧活着还当大官的消息很快传开,正在干活的人们放下手里工具朝西门跑来。
自从大队长被抓走后,张瘸子就在二哥家,他十分伤心。而大憨一个人躲在牛圈里也是泪水涟涟,大队长这一去是必死无疑,他恨自己无能没法子救大队长。
外面人喊狗叫的,出了什么事?张瘸子走了出来,看到很多人朝西门跑去。“三爷,俺四爷回来啦”启福二儿子边跑边喊,什么?小禧回来啦?怎么可能?张瘸子愣住了。屋里的张启禄也听到了,他连忙走了出来,拉着三弟也跑了过去。
亲人啊,小禧回来啦,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启禧流着泪一步一步朝前走。看到人群跑出西门向自己涌来,有些人还爬到城墙上叫喊着。李副官已经安排士兵到北边东边河堤上防守,还准备安排士兵到城墙上驻防。
启福握着弟弟的手走过西门来到庄子里,边走边给弟弟介绍乡亲。“大爷大娘兄弟姐妹们,你们的小禧回来啦,我想你们啊”小禧扑通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这时候启尚搀扶着张姓族长张凤早走了过来,他是张姓辈份最高的人也是启福父亲堂兄弟。“俺三爷,小禧给你磕头”启禧爬着来到老人跟前大哭着磕头。他的帽子掉在地上,一旁的李副官连忙上前捡起帽子弄去上面的泥土。“真是小禧啊,我的乖乖,没想到你还活着,快点起来”老人老泪纵横伸手去搀启禧。启禧又磕了三个头才起来恭敬的站在老人旁边,一旁的李副官连忙拿出手帕要擦去启禧膝盖上泥土被他推开了。看到这情景,围观的人们十分羡慕,看样子小禧当很大的官。
启禄和启寿过来,启禧看到二哥三哥,连忙跪下,兄弟仨抱头大哭。这时启福陪着庄主走了过来,“四弟,这是少庄主,你该认识他”启福介绍道。“小禧,不、不,我该怎么叫呢?”庄主双手抱拳施礼。从小在一起读书玩耍,按理叫乳名也可以,可现在他是当官的,可不敢造次啊。“小胜,你叫我小禧,老庄主呢?”启禧紧紧握着他的手四下张望着。“老人家前几年走啦,他一直惦记你,要是活着知道你出息了,他一定很高兴”庄主满脸笑容。“老人家是我的大恩人啊,没有他哪有我的今天,等会我去祭拜祭拜”启禧满眼泪水。
庄里人都知道启禧当上大官,他们高兴又羡慕,启禧在三个哥哥带领下见过庄里亲人,然后去松树林祭拜父母和老庄主。张瘸子十分惦记大队长情况,他悄悄问起弟弟,启禧说已经安排军医抢救,应该没问题。听到这话启寿十分高兴,过几天去看看,顺便说服四弟把他送去游击队。
大憨也知道张家老四回来又从张瘸子那里知道大队长已经做了手术,他十分高兴。躲到牛圈里祈求老天爷让大队长快快好起来。
启禧给三个哥哥嫂子送上厚礼,又让李副官给庄里每户人家送上一百块钱关金券,最后还送给庄主一把手枪。庄里顿时笑声一片,大伙都夸启禧不但有出息还仁义。
为了安全,在李副官多次催促下,启禧恋恋不舍离开村庄,他答应会经常回来看看,也请乡亲们去看看自己。知道弟弟找了个上海大城市女子做媳妇,启福他们十分高兴,当得知不到一岁小侄子被日军飞机炸死又十分伤心。
三天后,兄弟仨来到驻地,启禧十分高兴,设宴招待他们。张瘸子急切想知道大队长情况,去了医院但没让进去,但医生告诉他病人正在好转,这让他十分高兴。他悄悄请求弟弟把大队长送回游击队,启禧爽快的答应了他。
启禧当上军官,庄里年轻人想去他的部队当兵,像陈三、二愣子、陈金刚他们十几个年轻人前去报名。他们都顺利入伍,张启福大儿子张祥仁也去了,被四爷留在身边当勤务兵。启寿儿子张祥庭悄悄加入游击队。
一个月后,大队长基本痊愈,张启禧不但送他回游击队,还送他不少枪支弹药和医疗用品。从此游击队和345团结成真正抗日友军,共同打击日伪军。
民国32年6月,张启禧的部队被调防到南方,半个月后小姜庄也被游击队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