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等恭请陛下速速移驾吧。臣等誓死护卫陛下左右。”一名老年武士带着五名年轻武士,向着帷幕后的明治天皇跪伏于地。作为皇家侍卫中的剑术首席的他,非常清楚已经攻入皇居内苑的那名紫衣女剑客的实力。自己作为柳生家族上代当主,早在幕府时代就有幸被‘孝明天皇’召入内苑,作为剑术师范。
当年他们柳生家刚刚被众多新起的剑道流派给赶下了曾经的剑道魁首的位置。也失去了将军殿下的宠幸,可以再度被天皇陛下起用,那真的是邀天之幸。而他如今侍奉的明治天皇陛下真是他心目中百年未有之明君。
他眼中的明治天皇,少年英主,自15岁履极以来,经历了幕府覆灭的天下大乱。原先那些宫中掌握大权的女官及贵族公卿们遭到排斥,众多武士被征调到天皇左右,陛下以此来向世人证明他摈弃腐朽,尚武爱士。
陛下19岁亲政以来,励精图治,改革维新,开创了千百年来未有之局面。今年更是解除禁止土地买卖的禁令,制定学制,设立教部省。在这天皇陛下正准备颁布最重要的征兵的命令《征兵诏书》和《谕告》之时,居然出现了此等妄图伤害陛下的大逆。
只要等到陛下将《征兵诏书》颁布,那么他们国家就有了炮兵、骑兵、步兵、工兵、轴重五种兵种的全新陆军以及接收了幕府及各藩军舰而扩充起来的全新海军,并在此基础上又加紧扩充,一举就可以改变现在国家军事贫弱的局面。究竟是有何等狂悖之心,才能对如此雄才英主行此等万恶之事。
虽然他柳生苍吾手中的剑早已不复当年先祖的风采,但他已经做好了为天皇陛下尽忠的觉悟,今天他就是剑毁人亡也要护得陛下周全。
“朕岂可因逆贼逼迫而有所退让。退下御敌吧。”正值20岁的明治天皇正是血气激荡的年纪,自他亲政以来,对外全面学习西方,对内重视武士精神。他作为这个国家最高的意志表率,不允许他做出半步退让。何况他自己的少年心性也不允许他有软弱之态。
作为汉学大儒家的枢密顾问官元田永孚此时见天皇陛下如此刚烈,也不得不跪伏于地道:
“陛下一身而系天下,微毫之损皆伤天颜,诛灭恶党凶徒,当有忠义可驱,然此等邪祟血煞岂可现与陛下御前。望陛下为护天下安定之念,为护万民彷徨之心,为护历代先皇神佑之气,巡视于下,以牧子民。”
“卿等皆退,各行其事吧。”帷幕后的明治天皇依旧不为所动,柳生苍吾只能带着弟子们与元田永孚退出御前。
“柳生师范,事态万急,我只问你可有几分把握?”元田永孚一把拉住柳生苍吾的手,满脸惊惶的问道。
“惟死而已。”柳生苍吾郑重的回道。
“你死事小,陛下安危事大。现在陆军省本部已经全员玉碎,最快能来的支援,还需一刻之久。你究竟能否支撑这一刻之时。”元田永孚那原本终日梳理的清贵面容,现如今已是仪态全无。
“不能。”柳生苍吾是个从来就话很少的人,他做人做事,就是实实在在。
“明白了,那你留下五名弟子交给我。如今万急,唯有以身报国了。”元田永孚双眼一闭,吐出一口浊气。
“行。我带着剩余的剑士下去阻击,我那五名亲传弟子就交都给男爵大人了。”
“那名刺客只有一个人,就真的不能敌吗?”元田永孚依然不死心的问道。
“男爵大人虽然也是武士,但并不懂剑。我观其剑术应当乃是‘冠上一派’的‘飞天御剑流’,该女子是已得其真传的。非我推脱,此间无人是其一合之敌。”柳生苍吾在老友面前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能。
“柳生新阴流在你手中,就是如此不堪一用吗?陛下养尔等又有何用?元田永孚已经又气又急道。
“唉,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柳生新阴流的真传,在家父一辈就已经断绝。我也不过堪堪可以支撑局面而已。毕竟,家父也是因嫡流绝嗣方才继承家名。实非我新阴流无能,而是我辈后继无人啊。”柳生苍吾多年来还要摆出一个宗师体面,现如今除了用自己的性命,如能换来拖延刺客一二,他就觉得自己这条老命算是值了。至于他这张老脸,也不用留了。
“唉,多说无益,速速行事吧。”元田永孚彻底对于柳生家绝了冀望,他也只能做出大不敬之举来挽救天皇,挽救这个国家了。
而此时的明治天皇,他也并不如他方才回绝臣子时的镇定自若,他现在还在强打精神来让自己坚强起来。
他少年登位时期时,也是整日惶恐踌躇。千百年来幕府将军们一代又一代的将他们这‘万世一系’的天皇当作掌中玩物般圈养。这突然有一日,天下就风起云涌的要革新,要倒幕。
这天下无论是谁推翻了谁,都和他这位天皇没有关系。‘虚君’就是他们做天皇的要上的第一课。这天下万民虽然都是天皇的子民,但这天下不是你这位天皇的。
曾经的白河天皇成为白河上皇,再到白河法皇时期,他老人家一纸院政就可以让天下万民臣服。他说全国不能杀生,那么全国就没有肉食。他说全国不能捕鱼,那么渔民就是饿死也不敢出海下网。当年他说出那一句“贺茂川之水、双六的赌局与山法师,天下间唯有这三件事不如我意!”那是何等的雄状霸气。然后同样是位号‘白河’的后白河天皇开始,天皇的权力就被那天杀的镰仓幕府给彻底夺走。
从此以后,这六百八十二年以来,他们贵为神之后裔的天皇,只能在这皇居的方寸之间,还能算的上一个皇。出了那道大手门外,普天之下,皆非其土了。
因此,当年看到德川幕府倒台后,他这位明治天皇也不过是觉得又要有一个新的幕府诞生。历史还是这样的会被旧传统把持的延续下去,他们皇室不过要准备接受一个全新的法度,继续为生出一下代‘优秀’的天皇而努力着过好每一天。
可是,惊喜来的如此突然。全新维新政府实实在在的执行了‘王政复古’,自德川家‘大政奉还’后,他的腰板就真的硬起来了。而且是从此以后,就再没有弯过一次腰。
所以,他今天也不能退让,不能弯腰,不能像曾经历代先皇一样,面对刀剑兵凶就一退再退。他在心中不断的给自己打气,给自己施压,逼着自己不能害怕,不能露出一丝惊恐慌乱的表情,语气中不能带着一毫气度失据的气息。
他睦仁,是国家表率的天皇,是万世一系的神裔。他,不能让自己有后退一步的借口。
虽然他此时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他的双手不停在的袖子中颤抖。
正当明治天皇还在给自己打气之时,元田永孚无礼的闯进了他的寝殿,身后还带着一名年迈的老侍者与五名武士。
元田永孚袒露上身的跪地伏首,用他急促中带着决绝的语气说道:
“陛下,臣等死罪。如臣等万死可换陛下无虞,那臣等愿为陛下而死。臣等再请陛下暂避一时,以保万全啊。”元田永孚此言说完已经是泪流满面。
“放肆!朕的决定断无更改,尔等退下!”
“臣犯天颜,抗命不遵,罪当伏诛!”元田永孚重重的向明治天皇磕了一个头。抬头后眼神向着左右一扫,柳生苍吾的几个弟子就冲上前去,五个人一起架起了明治天皇想要带他离开。
“快快随我来,秘道入口处由我带路。”而那名老侍者立刻指明方向,带着众人前往秘道入口。唯独元田永孚依旧留在原地,他不顾天皇对他们的怒吼诅咒,向着天皇被架离的方向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后,留下一句“臣当以死谢罪!”后,就一头撞死在御阶之上。
而那五名架着天皇潜入密道的武士也是抱着同样的觉悟。如能带着天皇安全撤离后,他们也自当切腹,以谢其大不敬之罪。
祈见之扉前,柳生苍吾颤颤巍巍的靠着自己的配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再一次的爬了起来,双手握着自己的爱刀,对着雨音怜说道:
“大逆之徒,老夫。。。绝不会让你。。。走过这扇门的!”
“那我就让你死无全尸。”怜的眼神冰如冷炎,她已经将这里所有敢于阻挡她的守卫都斩于刀下。
但她刚才听到自己主人那巨大的嘶吼声,使得她心急如焚。她要赶紧干掉天皇,回到自己主人身边。其实在她听到陈天的吼叫声时,心中已经做出了判断。
那叫声,不是身痛,而是心痛。
她在海上厮杀了五年,知道身体受伤的惨叫是什么样的声音。再者,她绝对相信自己的主人绝不会因为身体痛疼而忍受不住。在她心中,陈天的形象一直是最高大最强大也最坚毅的。这就是所为的女人爱你时,就看你什么都是最好,不爱你时,你就变得特别普通。
所以,在怜的判断中,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人死了,让陈天忍不住心中悲痛而发出的嘶吼。
“是谁,是玲吗?会是玲吗?玲难道出事了吗?”怜在心中不断的询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但她还有任务在身,她不能违背自己主人的意志。所以她只能尽快完成任务,杀掉天皇,这样才能立刻赶回陈天身边。她要知道是谁出事了。
而就在此时,柳生苍吾带人来阻挡她的去路。这也是这位剑道老宗师求仁得仁的道路。他最终在怜的‘九头龙闪’之下,被斩成无数碎块,他的鲜血都撒在了其身后苦苦守护的那道通往天皇寝殿的门上。和他的那些同僚与部下,一起为他们守护的天皇尽了最后的忠诚。
但怜根本不关心于死在她刀下的这些武士到底是些什么人,她现在的想法就只有一个
“快点,快点,再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