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之中,死侍安详的死去。
这是路明非对这群非人生物最后的慈悲。
丝线链接死侍的刹那,无数支离破碎的记忆如幻灯片般在路明非精神之海中放映……那是他们身为人的曾经。
有率军冲向冰海王座的将军,有隐匿在黑暗中对龙族挥出致命一刀的刺客,有以身为饵引得天下动荡的谋士……
能够在灵魂消散、意识破碎后残留下来的记忆,必定是他们脑海中最深刻最难忘的东西,连“奥丁”都无法抹杀。
他们曾是威名赫赫的当世豪杰,曾无数次挥刀斩向龙的头颅,却在龙血和权欲的侵蚀下,倒向龙族阵营,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吗?真叫人不爽啊。”
路明非讨厌这种宿命的论调,仿佛世间真的存在兀尔德、贝露丹迪、诗蔻迪这三位命运女神,祂们把人的命运如丝线般纺织、拉扯,最后又一刀剪断。
北欧神话中说,这是世间万物的命运,连神都无法更改。
可路明非不信邪。
他曾经在明都广场公开处刑明都爆炸的罪魁祸首,那是一个叫霍雨浩的少年,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是在黄金命运之瞳眼中,他被世间命运钟爱,被万千神明垂怜,堪称斗罗大陆的命运之子。
命运之子又怎样?
脖颈被斩断,依旧会死!
“哥哥,你一直都是这样见不得他人受苦的人。”
空气中惊起一道涟漪,路明非的意识微微恍惚一下,一个漂亮的男孩走到他身边坐下。那是个长得乖乖的男孩,晃悠着一双腿,脚上穿着白色的方口小皮鞋,一身黑色的小西装,戴着白色的丝绸领巾,一双颜色淡淡的黄金瞳。
“所以,才会注定坠入命定的绝望之中。”
“你是谁?”路明非上下打量男孩,眉头微蹙。
男孩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像是存在又像是不存在,仿佛一颗晶莹剔透的泡泡,看似五彩斑斓,实则空空荡荡。
“路鸣泽。”男孩轻声说,脸上泛起淡淡的,天使般的笑容。
“路鸣泽?那个小胖子?”
路明非脑海里跳出那位身高160体重160的堂弟,如今的他全无小时候的可爱,且正逢青春期长了满脸的痤疮。
“能别提他吗?还有,我真的叫路鸣泽,是你的弟弟。”男孩笑容瞬间收敛,说起堂弟路鸣泽时,一脸的嫌弃,好似堂弟是什么脏东西。
“哥哥,你辛苦了。”
男孩像是个表情丰富的演员,前一秒还做着嫌弃的表情,后一秒忽又悲伤起来。
路明非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手猛地捏住了,他忽然想起趴在史莱克城门前的自己,那个怯懦无助的自己,那时,他心里也这般悲伤绝望,如同喷涌而出的、冰冷的水流,铺天盖地地涌来,将他淹没。
路明非记忆里从未出现过这个男孩,男孩却感同身受经历过路明非所有的绝望。
这种灵魂上的契合令路明非浑身颤栗不已,他曾经在命运之子身上见到过百分百的灵魂契合……可那是神明与命运的捉弄。
路鸣泽,又是哪种情况?
“一切都过去了。”路明非双眼微眯,抬手按在男孩头上,轻轻抚摸他丝绸般顺滑的头发,发出兄长般的轻叹。
“你总是这样,表面上一副漫不经心谁也不在意的样子,内心却敏感的像个诗人。
你注定无法和令你难过的东西和解,所以你才会那么孤独,那么悲伤。
你为了凑近人群,为了他们能施舍一点小小的爱,就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愚蠢的小丑,在他们面前显露你的卑贱……可笑,他们真的把你当成了小丑。
可有我替你悲伤,所以,你也不会觉得难过。”
男孩抬起头,眼底沁满悲伤,两行眼泪无声地划过面颊。
“哥哥,在我无法陪伴你的那个地方,你独自陷入绝望了吗?”
路明非沉默不言。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变化这么大,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我还以为有什么该死的逆臣影响了你的精神和灵魂……原来……只是这样。”
男孩突然站起身,左右手显现出AK47和芝加哥打字机,他双手持枪,表情凶恶有如金三角区域的雇佣兵。
“特么的,哥哥,是谁欺负了你,他还活着吗,小弟我这就去把它挫骨扬灰,给哥哥你报仇雪恨!”
“全死了……哦,应该说几乎全死了。”路明非忽然笑了,他拉过男孩的手,把男孩按在自己右手边坐下,“留下的几个,等我腾出手来就去弄死他们,就不麻烦小弟你了。”
“是啊,哥哥你这么狠的人,他们惹了你,怎么可能活下来!”
男孩轻轻一挥,AK47和芝加哥打字机如泡沫般消散,他安静地坐下来,靠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远眺,黄金瞳在黯淡的日光中晕出一抹淡红色。
“路鸣泽。”
“小的在。”
“你真的是我的弟弟吗?”
“如假包换。”
“真的吗?”
“真的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真好。”
“我会去救你的,所以,不要浪费力量来做这些无意义的相见了。”
“什么?”路鸣泽一愣,他抬头看向路明非,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几千年来,他们彼此依偎,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对方,他又怎么可能认不出哥哥呢?
路明非淡淡一笑,右手五指插进路鸣泽的头发里,用力把它揉成一只颇具艺术性的鸡窝,笑容愈发大气豪迈。
“我说,我会去救你的,到时候,你我再当面寒暄!”
“你怎么会……知道?”
“天机不可泄露。”路明非眨眨眼睛,眉心处黄金命运之瞳缓缓关闭,他此刻完美体会到了伊莱克斯老师当谜语人时的快乐。
“那会是一趟漫长的旅程,会与整个世界做对,会让你与最亲的人提刀相对。”路鸣泽盯着路明非的眼睛,黄金瞳中似乎跳动着炽热的火焰。
“是吗?”路明非靠在栏杆上,故作遗憾的说,“那可麻烦了。”
“是吧,可麻烦了。”
“麻烦也得去做啊,谁叫你只有我一个哥哥呢?”路明非侧着脸看路鸣泽的反应。
“真的别去了,会让你为难的。”男孩低头看着漆黑的门农河,平静的好似一滩死水。
路明非一把抓住路鸣泽的脖颈,粗暴地把他拉到身边,不知何时燃烧起来的黄金瞳死死贴在路鸣泽眼前。
“这是路明非对你的承诺,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天上地下,逆命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