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十月十五向问天失踪以后,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天。
六天来,李淳风度日如年,除了不停地自责,就是把怒火发泄到世家大族身上。
那晚,除了向问天追出去的那人,从百骑司溜出去送信的还有五人,这五人背后分别站着五姓七望和洛阳本地豪族。
这种事其实很正常,别说是百骑司,就算是皇宫也一样有豪门大族的眼线。
但李淳风却不管这么多,一口气抓了四十多人,一通严刑拷打下来,当堂就打死了十来个。
这一下顿时激起了豪门反弹,除了官场上开始有人发话,民间也出现了指责的声音,更有胆大的本地豪族指使家奴围堵洛阳百骑司衙门。
对这种事情李淳风压根没惯着,直接以围攻官署意图造反为由,亲自带人出门抓捕,凡是敢反抗的当场格杀,硬生生将这个本地豪族连根拔起。
眼见皇帝陛下就要驾临洛阳,百骑司行事居然如此暴戾,李淳风顿时成了千夫所指,就连提前过来稳定大局的房玄龄和尉迟恭,也忍不住出言相劝。
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李淳风吃了秤砣铁了心,哪怕和房玄龄翻脸,都要严办窥视百骑司的荥阳郑氏。
郑氏立族已有千年,枝繁叶茂根深蒂固,哪里受得了李淳风如此逼迫,愤而召集族内修士准备反击,并联络其它六个千年世家,准备和百骑司硬碰硬地斗上一回。
就在十月二十二这天下午,洛阳城内汹涌的舆论突然平息,不光其它的世家大族偃旗息鼓,就连处于风暴中心的郑氏也变得低调起来。
甚至于洛阳城的郑氏首领,还亲自押着几名奴仆送到百骑司,说是下面人胆大妄为目无法纪,甘愿交由百骑司处置。
一场由内奸引发的风波就此结束!
李淳风阴沉着脸送走郑氏首领,回到内堂,直挺挺给袁守诚跪了下去。
袁守诚今天才从仙界回来,也正是他的出现,才震慑住了五姓七望,才让郑氏不得不低头认输。
“师祖,是我害了小天,请你惩罚!”
“起来吧,这件事不怪你,”袁守诚叹了口气,“要是追根溯源,我让他来洛阳才是大错。”
李淳风站起身,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师祖,你真的没有找到小天的消息?”
“我之前就给祖师爷上过一道表文,这次又亲身上去求见,祖师爷自然不会怠慢——”
袁守诚这一脉的祖师爷极其厉害,在天庭也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以前请他出手无往而不利,然而这次测算向问天时依然出现了同样的问题。
许多情形都看不清,只能算出向问天确实是在地府,但具体在哪里,以及目前是死是活就算不出来了。
为此,祖师爷还专门找到五方鬼帝中的西方鬼帝打听,最后得到一个消息,说是地府也在找向问天,人始终没找着。
好在祖师爷夜观星象时有了一丝心得,推断出向问天是死中求活的困局,于是开坛做法为他招魂,至于有没有用,祖师爷也不敢打包票。
“好消息是小天应该不会死,坏消息嘛,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袁守诚轻轻抚摸着怀中祖师爷赐下的法宝,恨声道,“等陛下到了洛阳以后,你跟我回一趟长安。”
“师祖,要做什么?”李淳风隐隐带着一丝期盼。
“这口气不出,老道的道心不稳,所以临走前专门跟祖师爷求了个情,”袁守诚眼中凶光毕露,“我要去杀泾河老龙,出了事有祖师爷担着!”
“弟子遵命!”李淳风眼中精光大盛。
……
洛阳城东,齐万安等人暂时栖身的那处院落。
房间内,欣娘眼泪汪汪地看着人形魔物。
“师父,向大哥真的没事吗?”
“真是冤孽,”人形魔物烦躁地敲着桌子,“总共就相处了三天,怎么就陷得这么深?”
自从两天前,欣娘从人形魔物的口中得知向问天失踪一事,就不住哀求人形魔物帮忙寻找。
人形魔物倒也厉害,居然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打听的明明白白,可这么一来欣娘反而更加担心,甚至恳求人形魔物去地府打听消息。
这就不可理喻了!
“师父,我也知道这个要求不妥,但我就是放心不下。”
看着欣娘哭得可怜,人形魔物也不禁叹了口气。
欣娘哭着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向大哥的身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管做任何事情都会想到他。”
“不应该啊,欣娘,”人形魔物很是无奈,只能继续劝解,“你从小就知书达理,这么多年又跟着我们东奔西走,见识远超常人,怎么会如此迷恋一个男子?难不成他对你施了什么邪术?”
人形魔物很怀疑是向问天做了手脚,否则,欣娘绝无可能沦落到这种程度。
“我也劝过自己骂过自己,可就是劝不住骂不醒,”欣娘一脸的绝望,“师父,我无可救药了!”
……
“我现在这个样子,算不算是无可救药?”
洛阳宫瑶光殿暖阁中,武则天跪在佛祖像前,心中同样乱作一团。
三天前,当她从慧安禅师口中得知,两次夜闯洛阳宫的向问天不知所踪时,原本平静的心湖突然变成了势不可挡的洪峰,冲得脑子都是向问天。
以武则天的佛法修为,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于是平心静气默念经文,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我不杀无辜!”
“你不能杀她!”
这两句话,深深地刻印在她心里,时不时就会在脑海中回响。
向问天两刀砍向金刚陀罗,挥刀挡在自己身前,这两段影像同样深深地刻印在记忆中,稍不注意就会钻出来,不时地从眼前滑过。
“不对啊,我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只见了一面的男人动心?”
“他到底对我施了什么魔法,才能让我对他念念不忘?”
难道是临别时的那一个挥手?
武则天突然想起,那晚向问天走的时候朝自己头顶上虚空一抓。
难道就是那一下,给自己种下了一枚无解的情蛊?
“方观大师说过,我前十世的因果已经了结大半,尤其是情缘,在这一世早已斩断。”武则天紧咬嘴唇,努力保持着理智,“可是,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谁在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