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阳光特别明媚,
青陵山山顶,青松翠柏。
古朴仙居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望之极其不凡。
只是这仙气飘然的庭院中,却挂满了长长白布,气氛很是肃然庄严。
就在前些日子,
刘家全部血亲成员齐聚在这山中,刚为刘正成与刘承泽父子举完葬礼。
洒满阳光的庭院内,松涛滚滚。
刘宣坐在古木绿荫底下,白发随风飘然,
他抬目望着前方斑驳树影下。
难得出关的刘若薇和刘胜白两小孩,正在逗弄着柳氏怀中的小胜青,逗得他咿呀乱叫。
看着这三小只,刘宣扶着长须,不苟言笑的老脸上也漫起了笑意,
只是看着看着,他枯槁的面容微微一愣,脑海中渐渐浮现尘封许久遥远的景象。
昔时的宣王府内,他与弟妹三人也是这般无忧无虑,
只是再大些,
知道同为嫡长子的异母哥哥刘朝硕会继承宣王之位后,
他刘朝煊松了口气,心中不想争也不愿争,也觉得刘朝硕作为世子,继承一切,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从此,自小就不喜欢争的他便成了宣州远近闻名,只顾玩乐的浪荡子。
只是两室早生阋墙,异母哥哥常年在外,对颇受父亲疼爱的他们甚是嫉妒。
他刘朝煊越是放荡不争,这刘朝硕就越是猜忌嫉妒。
凭什么我从小在军中累死累活,你却在家中享受一切,如此浪荡尚有父母疼爱。
于是,那日蛮戎大军叩关,宣威城岌岌可危,他与弟妹乔装出城逃命,混入逃亡的百姓队伍中,
却不料在途中遇到蛮戎的一股部队,
在这四散奔逃的百姓中,肆意冲杀劫掠的蛮戎马蹄下,
妹妹刘青青就这样在慌乱的人群裹挟冲挤下,被硬生生从他手中挤丢了,妹妹的哭喊声也随之被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淹没。
“哥哥...哥哥...”
“爷爷...爷爷...能帮我把球踢过来...”
恍惚之间,刘若薇的呼喊声传来,
刘宣猛然惊醒,抬起满是泪水的老脸,愣愣望着孙女刘若薇笑脸,又低头看着滚落在脚边的木球,
他摇摇头,刚起身弯下老腰去捡,眼前却忽地模糊,一阵天旋地转,枯瘦身形便从椅子上栽倒在地。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快去叫通玄过来...”
听着耳边隐隐传来家人们模糊的呼唤声,
刘宣只觉如梦似影,那贴在心口的火炉越烧越旺,这汹涌的烈火终是将他淹没吞了进去,也将身体的最后一丝生机焚干。
仙居某房中,
刘家大大小小围在床头,双腿残废的刘景澄坐在轮椅上,望着床上只有出气枯瘦老人,黯然不语,刘若薇抽泣不止,刘胜白低头垂目偷偷抹泪。
刘通玄神色凝重的坐在床沿,手捏着刘宣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手腕,正不断注入法力,想要维持住他体内的生机。
此时,刘宣似乎回光返照的缓过一口气,忽地紧抓着刘通玄的手,力气极大,颤颤的睁开暗沉的双目,呜咽呜咽喊了几声...
“青青...青...”
看到这幕,刘家人脸色一变,急忙凑了上去,
刘通玄却是脸色一悲,紧紧握着他手,满脸是泪凑低头轻声道:
“大父,我是通玄...”
刘宣身体颤了颤,似乎回过神来,迷糊望着眼前的孙儿喃喃自语道:
“青陵地处边疆,刘家虽习得仙法,可迈入仙途,底蕴太浅,难比那些世家仙族,往后得韬光养晦低调行事,需立下族规严格约束刘氏子弟,
其一敬畏强者勿争一时之快,其二却勿张扬人前卖弄,横行于市滥杀无辜,其三...”
刘宣咕咕了几声,胸口起伏不定。
“还有刘家修士往后的字辈...”
刘通玄神情郑重的连连点头,讲道:
“大父您放心吧,您说的孙儿都记下来了...我已想好了刘家字辈,往后刘氏男女修士便取长清玄明,洞紫通慧,昭景元薇,宣晓承灵...”
刘宣闻言,用仅剩的力气睁大了双眼看着刘通玄,紧紧握着他手道:
“刘朝硕一脉在朝仍有威势,若这朝廷依然坚挺,以往的恩恩怨怨能忘便忘了吧,就让刘家从这青陵重新开始,可若朝廷倾覆,外族侵入劫掠,我等身为刘氏宣王嫡系,一定要担起这护土安民的责任...”
刘宣说着说着,似乎用尽了全身最后的一丝气力,忽地瘫倒在床上,望着房梁屋瓦缓缓闭上了双眼,气绝而死。
刘通玄流着泪的双目骤然一狠,重重点了点头,
“孙儿记住了,大父!”
此时此刻,刘家大大小小尽皆扑到床头,屋内一时恸哭不止。
......
一晃眼,大半个月过去。
青陵山顶一片竹林里,
刘景澄耐不住这山顶仙居的寂寥清闲,神情有些忧愁的坐在轮椅上,让贴身婢女苏芸推着前去爷爷、父亲的坟前看看。
听着山里头敲敲打打的声音,刘景澄望着四周幽静的景象,深深的叹了口气。
自打他刘家搬入此地,如今的青陵山已是大大变了模样,成了刘家的私山。
现在山中好些个地方正在动工,建造楼阁院落,正是需要人监造的时候。
若薇和胜白两人均要修行,平日也是深入简出,难以见面,而且此等事务不应由他们去管。
三弟刘通玄更是忙得不行,时不时要往郡城与青陵山两头跑,处理这郡里一些尚未完结的事务,更是难见人影。
叔公刘竹又要在城中管着药馆,以及从陈家得来的一些铺头生意等,也是难以分身。
他刘景澄若是身体完好,虽不能修行,却很乐意去管理这些事情。
只可惜自己却是废人一个,去个地方都要人推着走,想为家里分忧,都力不从心。
‘也不知道三弟说能让我修行的法子是什么?’
刘景澄想到此处,不禁摇头苦笑一声。
他前些天原本要回城中武行一趟,与那吴真商讨武行搬迁与山脚荒村重建一事。
结果三弟却神神秘秘的让他这几天做好准备,马上就能挑选功法修行了。
婢女苏芸听得自家公子近来一直唉声叹气,她咬着红唇,俏脸有些纠结。
可走出几米远后,她似乎做好了决定,慢慢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苏芸?”
正在沉思的刘景澄忽觉停了下来,不禁疑惑问道。
却见苏芸笑盈盈走到他面前,细手摸着肚子,刘景澄见状,恍惚了下,眼睛不由亮起。
苏芸不禁羞笑道:“公子,我有了。”
“什么时候的事?”
刘景澄似有意料,脸色忧愁瞬间消散,喜出望外道。
“估摸就一个月前,我已不来月事一个月了...”
苏芸捂了捂脸,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