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轮红日早早挣脱晨曦的拥抱,跳跃在东方蔚蓝的天际。
将邺城青灰色的城墙涂成一片猩红,红得发黑,令人心惊。
“难道邺城今日要有血光之灾?!”
术士朱建平刚好起了个大早,此景此景,令他职业性的喃喃说了句。
曹睿在一班纨绔子弟的前呼后拥下,前后左右皆有一队校事卫和百余虎贲甲士的拥簇,浩浩荡荡向城西北的王家猎苑进发。
有十多个斥侯远远撒开警戒,不时观望驰骋,驱赶可疑人员。
自从曹睿出事,曹操便提高了曹睿的保护级别,几乎和他一样,甚至比曹丕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很显然,对失去长子曹昂、幼子曹冲有切肤之痛的曹操,再也不会让这些痛彻心扉的事重蹈覆辙。
金秋的原野已是一片金黄,麦穗沉甸甸的,骄傲地努力抬起头,微风吹过,翻起千万重浪。
无数小鸟掠过盘旋,被麦田里的稻草人惊得欲停还止,发出一阵叽叽喳喳,吓飞不少蚱蜢,迅速成了鸟儿的腹中之食。
清脆的马鞭响处,一位十四岁少年,一马当先,越众而出。
身后拥簇着一众贵胄少年少女,小的十一二岁,大的十三四岁。
个个锦衣华服,人人气质高贵,容貌俊美,自命不凡。
坐下皆是高头大马,犹如众星捧月,画面华美,令人过目不忘,印象深刻。
被一班少年众星捧月般拥簇而出,首当其冲的一名少年,突然“驾”的一声,挥鞭响亮地抽打在马屁股上。
马匹神骏无比,长嘶一声,雪白的四蹄有力地踏在土黄色的地上。
腾起一片烟雾,奋蹄狂奔,绝尘而去,把一众随从远远甩在后面。
这英挺少年一身绣金龙暗云纹黑皂华服,颈上披着一条雪白银貂围脖。
黑发如墨,剑眉星目,眉宇间散发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依稀有着甄宓的影子,正是魏王孙曹㕡。
“元仲等我!”
我顿起好胜之心,赶紧一抖缰绳,回头笑喝道。
“诸位,元仲坐骑乃是魏王至爱飞电爪黄,快跟上!”
“如丢了魏王孙,我等担待不起。”
长发飘洒,扬扬洒洒,想必极美。
回头果见曹肇等公子有惊异之色,夏侯徽双眸里更是闪着狂热异彩。
唬得众人纷纷驱鹰牵犬策马狂追。
走到半道,却有两骑从斜刺里策马奔来,齐声喊道:“等等我们!”
“叔权,罗侯,你们来晚了!呵呵!”
曹睿一声长笑,“吁”的一声,勒住缰绳。
飞黄爪电骤然停下,长嘶长立,果然神骏异常。
两少年皆十五岁左右。
左边叫夏侯称,字叔权,乃征西将军夏侯渊第三子,校事卫校尉。
“元仲贤侄,你出来打猎也不叫一声。”
“要不是子桓兄告知,我也赶不上这次狩猎。”
“呆会为叔可要罚你两杯酒。”
夏侯称穿一身青衣劲装,剑眉星目,身材雄壮,彪悍之气外露,爽快大笑道。
“叔权叔父,你不过比我大这么一两岁,却非要装出一副为老不尊、老气横秋的样子。”
“小小年纪,偏要倚老卖老,实在可恶!”
曹睿“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噘嘴道。
右边少年叫苴罗侯,外披一件紫色长裘,长得异于中原汉人。
白肤黄发,高鼻蓝目,气质高贵,帅气逼人。
眉宇间一股英气却盖不住一丝忧郁,乃北漠草原鲜卑族王子。
五年前,被其兄鲜卑单于轲比能送到中原为质。
苴罗侯虽来自北漠,但已来中原数载。
除了外貌与众不同,礼仪服装语言等一切与纨绔们一般无二。
“罗侯见过魏王孙。”
苴罗侯双手垂拱,恭恭敬敬彬彬有礼道。
“罗侯,我俩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无须多礼。”
“每次见面都如此,太见外了!”
曹睿急忙还礼。
“元仲王孙,大汉为礼义之邦,礼不可废。”
“礼多人不怪。”
苴罗侯露出迷人的笑容。
“罗侯王子,如今元仲已获武德侯。”
“你该改口称君侯了。”
夏侯称笑道。
“还有,我纠正一下,如今这大汉天下,已是我们诸曹、夏侯魏国的地盘!”
顿了一顿,夏侯称竖起右手大拇指指向自己,傲然道。
“小王质于大汉朝,未闻曾质于曹魏。”
“当今大汉天子垂拱而治,况且魏王虽贵为异姓王爵,不还是大汉丞相吗?”
苴罗侯闪过一丝笑意,双手向南作揖,淡淡道。
“小小北狄藩王,安敢如此无礼!”
夏侯称勃然变色。
“事实如此,小王不过据实陈述而已。”
苴罗侯面不改色,如同春风拂过,依然淡淡道。
“如今我曹魏实力雄厚,称雄天下有其二。”
“东吴、西蜀加起来也非我们对手。”
“拿下这两个蕞尔小邦乃早晚之事。”
夏侯称桀桀笑道,声如夜枭。
“我看未必。”
苴罗侯抬头望天。
“无礼之徒,竟敢为敌张目?”
夏侯称面沉如铁,戟指道。
“小王不敢。”
“只怕魏王大人口气也无夏侯君之大。”
苴罗侯依然淡淡道:
“你……你,竟敢小视于我。”
夏侯称双目冒火,气急败坏。
“元仲,你去跟魏王说下,就说我不做这校尉了。”
“要去征西都督麾下,做名将军,随父亲扫蜀灭吴,建不世之功。”
见苴罗侯不理他,转身对曹睿说道。
“对,元仲,我也要随我三哥建功立业!”
一名粉雕玉琢十余岁的少年,越众而出,兴高彩烈喊道。
“我也去,我也要去。”
几个诸夏侯曹宗室少年,手舞足蹈,纷纷嚷嚷起来。
“幼权,休得胡闹。大人的事,你少掺和!”
夏侯称指着少年斥道。
“吵够了吗?今日只是围猎。”
“要打仗自己找人,你不是跟他熟吗?”
曹睿盯着夏侯称,脸色越来越难看,冷冷道。
我苦笑到无语,摆了摆头。
曹丕、曹睿这对父子关系委实不佳。
提到父亲曹丕,曹睿都用了“他”来称谓。
“还有你们,该干吗干吗去!”
“烦死了!”
“好不容易能出来放松一次,却被你们搅得乱七八糟。”
曹睿目光如刀,环视了一圈,指着一众勋贵子弟。
夏侯称张口结石,涨红着脸,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他自恃跟曹丕交好,又是曹睿长辈,怎么也不相信曹睿会如此说话。
作为侄辈的王孙却一点面子都不给。
然而,作为夏侯宗室长辈,堂堂的校事府校尉,权势熏天,炙手可热。
“元仲,我们拼生搏死,还不是为你们曹家的天下吗?!”
在一班小辈前当众出丑,实在是不甘心。
却又不敢过分得罪曹睿,只好嚅嚅挤出一句话。
“为我曹家?!”
“这理由确定冠冕堂皇得很,只怕是为你自家吧。”
曹睿嘴角上勾,划出一抹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