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能离开了和赵姬双-修的洞窟,回到新郑的时候,连续几天的弥蒙细雨已弱。
空气虽然冷清,但却让人感觉很舒服,新郑的大小街道都笼罩在被洗涤后的清爽之中。
街上的行人很稀疏,但是临江戏园外的茶楼却有许多人进进出出。
走进戏院外的茶楼,在顶楼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室内清茶暗香,外面雨幕徐徐,有一种令人心旷神怡古色古香的味道。
摆开茶蹲,赵能慢慢的煮茶品茶来,案上的泥炉弱火微烹香味逐渐弥漫出来,室内突然多了一阵香风。
“你来晚了。”
说话者声音冷清,赵能转头,身前的窗栏之侧,如帘的淅沥的水影之间,多了一名身材高挑、肤色白皙身着麟络网甲的丽人。
她单臂后背,正持一柄彤艳粉丽的镂空长剑,散发着粉红色剑气的剑尖指天,与她身上的清冷和雨色相衬,清凌中别有一股英气。
女子虽然戴着铁面,但赵能知道来者是谁,毕竟惊鲵身上这种飒然英气配合她秀气的脸孔、还有纤度合适的身段是独一份的。
惊鲵,而且还是真的惊鲵。
既是他从赵姬手中要过来,为了让赵姬放心,也是赵姬派来监视他,同时展现自己诚意,或者说是保持两人合作,又心照不宣的纽带之一。
赵姬看得很清楚,赵能掌握了天怒剑,相当于是已经成了白起的弟子,有了他的传承,也有了一个特殊的身份。
即便白起已死,他的剑也并非什么众所周知的千古名剑,但象征和威慑意义特殊,不管对六国,还是秦国朝堂中很多人,都有着莫大的威慑力,在军队中对一些宿将还有着一定的影响。
这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在某种程度上又非常重要的政治资本。
现在秦国朝堂上的局势过于诡谲复杂,左丞相吕不韦、她自己、还有楚系的华阳太后三股势力一直都在暗中角逐,这把剑的存在,很有可能打破某种平衡,要不然昌平君、农家这些也不会谋求这把剑了。
再加上剑已经择主,而且和赵能很是适配、与其再找一个剑主,还不如好好把握当前。
毕竟他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自己人,实力相比于天字一等也不算差,甚至说未来有可能超越天字一等,成为超一流的宗师高手,再加上人长得也还不错,知根知底令她心喜。
她自己都亲自上了,双修过程中的体验非凡,别说赵能要一个惊鲵,就是再要一个,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她也不会拒绝。
对于赵能来说,对于赵姬的橄榄枝,对于这位秦国驷车庶长,秦太后的招揽,他只有“接受”一个选择。
古往今来,在地位有差距的前提下,从来都没有所谓“中立”这一说法,更何况他已经被打上了罗网的标签。
这也是一场豪赌,赌注就是七国,对赵姬、对他能自己、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如此。
赵能与参与这一场赌局其他人唯一区别就是,他早已经知道了结果。
知道结果的赌博那便不是赌博,而是一本万利,甚至说万万利的买卖。
从一开始,面对赵姬的提议,他就只有一个选项可以选,那就是抱她的大腿。
他是一个俗人。
金钱、权利、美人、名声每一个都想要。
“好茶,永远不怕细品,喝一杯吧。”
看见惊鲵进来,赵能抽剑一拨,翠绿的茶杯稳稳的停在天怒剑的剑尖,缓缓递到她的面前。
惊鲵眉头微皱,面具后的目光闪了闪,对方的这一手剑法不俗,但她却没有抬手接过茶杯,仍然另一手握剑站在那里,目光格外清冷的看着,身上散发着一股特别冷冽的气质。
对赵能来说,眼前的天字一等长相不差,身材极好,胸挺臀翘,腿长腰细,就是看上去太过于冷漠,如果不是偶有情绪通过眼神暴露,她看上去似乎就是没有什么喜怒哀乐的杀人机器。
惊鲵的目光告诉赵能,她想问一些什么,但似乎又觉得没有问的必要。
本想让惊鲵不要再重蹈原来背景中的道路,但现在看来改变她的性格与命运,有些道阻且长。
念及至此,赵能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放下茶杯,“你想问什么?”
作为一个刺客,惊鲵对于赵能脸上的表情所表露出来的情绪了然于胸,她看着赵能,两人的眼睛对上,她没有闪避,也没有羞涩,只是淡淡地看着,“为什么?”
莫名的接到太后的命令来新郑,这让她不得已甚至打乱了叛离罗网的计划,虽说作为工具她本身不该有自己的意识,但依旧不太理解眼前这个从未见过面的人,为何会向太后索要自己。
“要说为什么,大概是我想要你这个人?”
赵能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
是的,他不仅要惊鲵的剑法,自然也要她这个人,还有就是田言。
准确来说是他想要田言身上秋水明眸,察言观色的能力,以及魏无给她藏有苍龙七宿的青铜吊坠,还有就是赵姬可以借这个身份和他幽会,但这是不能说出来的,所以换了一个表述的角度。
似乎对于赵能的回答有一些不太满意,惊鲵柳眉依然是紧蹙着,一双漂亮的眼睛还是盯在他的脸上目不转睛。
她觉得赵能和太后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他的目的也不简单是因为自己。
“我们并不是敌人,而我要你和太后同意让你过来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你是我们之间合作不可或缺的纽带,也是保证你即便叛出罗网,却依旧可以无事的前提。”
听见赵能说出自己要叛离罗网,惊鲵的目光一凝。
“我知道你很惊讶,但这就是罗网,你的一切都在监控之中,虽然我不知道你打算叛离后去哪,但我不希望你去农家,农家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想借助农家躲避罗网的追杀,无疑有些痴人说梦,何况,就算你自己可以承受,但你女儿的身体也经不起那般折腾。
我不知道她身体具体是什么病因,但我恰好会一些鬼谷吐纳之术,鬼谷的内功我想不用和你形容效果如何,至于调养,没有比太后身边更安全的地方,我也恰好知道医家传人在何处,待她的病情稳定一些,我可带她去寻医。”
“你是鬼谷弟子?!”
惊鲵听完赵能的话语,心中并未松一口气,反而越发凝重。
如果对方会鬼谷吐纳术,真的是鬼谷弟子,那么也就说得通太后为什么会对他如此重视,甚至不惜用自己这个天字一等来交换的原因了,鬼谷弟子一怒天下惧,安居天下息,这说明对方所谋甚大,如果真的是鬼谷门人,或许真有办法救治自己的女儿。
可根据情报所显示,秦国与新郑不是已经有了一纵一横么,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鬼谷弟子?
到底有几个鬼谷弟子啊?
...
“因为太后和我的关系特殊,所以你的身份才显得重要且特殊,由此,只要和我太后精诚合作一天,那么你的安全就会多一天,同时你的女儿身份也就会连带着更尊贵一天,就算不为你自己,你也要为她而活…”
秘密接头的茶室之中,赵能和惊鲵的谈话继续。
准确来说,只是赵能单方面在讲述,而惊鲵静静的看着他听从。
虽然五官精致,皮肤白皙,隐约有着几分少妇的气质,但是面上那股子冷漠的气息,让她看起来依旧极难接触。
或者说,对于惊鲵来说,除了自己的女儿,这世界上怕是有很多她不想接触的东西,为了掩饰身上散发出的体香,她在身上带有遮掩体香的药物,却和一种莫名的奶香味结合在一起,闻起来有一种很奇怪的味道,但却很是引人意动。
“你是我的软肋,不知我以这样的方式和你解释我向太后要你的原因,你是否能理解一些?再说了,你也不希望她没有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吧?”
一手端着茶杯,赵能靠着窗栏,微偏着头,打量着下方的戏院,茶楼的位置特殊,能够看见达官贵人出入和城门两个重要的位置。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和一个长得很美的女人在一起喝茶,通常而言,就算不会真的发生故事,但是空气中总会弥漫着一丝暧昧的气氛,又或者散发滋生故事的味道。
只可惜和真惊鲵相处一室,赵能却没有这种感觉。
她没有表现出来任何正常的喜怒哀乐情绪,就很难让言语去打开她的心扉,话都说不了几句,自然也就没什么暧昧可言。
想到与佳人相处,却冷冷清清,赵能不由想起在洞窟中和赵姬双修的画面。
“还是赵姬润啊…”
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那位太后比他所想象的还要不简单,不过也能理解,要是没能力,就算有天罗在手,她手头的权力怕是也会被吕不韦和霞夏太后吞噬殆尽了。
“就因为这个理由,你向太后索要了我?”
惊鲵的听觉何其灵敏,更何况二人所处距离并不远,叹气之声虽小,但是她却清晰地听到,像是想明白了一些什么,转过头看着,眼神淡漠。
“准确来说,应该是太后因为她自己的某些需要,而将你交给了我。”赵能向惊鲵打趣道,同时换了一个概念:“为了让她安心,同时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我顺势才要了你。”
惊鲵神色平静的看着赵能,似乎在思考这句话里是否有特别的意义。
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更知道自己即便是天字一等,但在罗网眼中不过是一件工具,工具就有工具的意义,容不得有自己的想法,世界上也没有免费的东西,一切都有筹码,人情也最是难还。
而且她也大致上了解了这其中的曲绕。
“你看起来是一个很大胆的人。”
惊鲵看了赵能一眼,对方的确有一张很不错的脸,酝酿了一下说辞才缓缓开口。
“如果不足够胆大,如何敢与一国太后做交易,甚至说发生亲密关系?”赵能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你是这样认为的?”
“是”惊鲵微微颔首:“在我看来,你和太后的合作,处理不好就会牵扯很多人。”
赵能哈哈一笑,端起茶杯一饮,随即微微向惊鲵凑近一些:“你这话说对了一半,我确实胆子大,不过……有一件事儿我还真是不敢做。”
惊鲵看着他,并未说话,但是眼眸子深处,却带着一丝疑问。
“你以为我对你别有企图……这就是我不敢做的事情。”
“剑;不止是为了杀人,也可以是为了救人。同理,你也可以考虑你自己握剑的意义,更何况我对你本就没有恶意,你女儿长得那么可爱,不应该这么小就让她受苦。”
“……我会按照交易听从你的调遣!”
惊鲵闻言,并未有多少犹豫,对方这样说,显然对于她的情报有着足够的掌握。
说是所谓的纽带,但这种纽带随时都会有断裂的风险,她并未天真的认为真的和赵能所说的那样简单,对方只是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帮助自己。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她能感觉得出来,眼前之人绝对不是那种良善之人,那把剑也并非什么良善的剑,剑上的杀气让她手中的惊鲵剑都微微颤吟,若真是良善之辈,岂能有这样一把杀意沸腾的剑?
作为赵姬身边的近侍宫女,她自然知道这位太后的一些秘密,参与过很多秘密任务,知道这位太后远非平常所表现的那么简单,而赵能这样的说辞,让她瞬间联想到了很多东西。
虽然不知道鬼谷吐纳术是否真的可以帮助自己女儿,但只要有救治的希望,就不应该让她去承受这份苦楚。
或者说,她有一个尊贵的身份,可以让她更好的成长,就算再差,也可以先将身体调养调养。
“你是天字一等,我差不多也是,不需要如此生分,倒不如说,你我之间经常切磋剑技交流,是以后更好的相处方式。”握着惊鲵纤细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赵能走到窗栏前,远看着斜前方的戏院:“你可以先回咸阳见一见太后,了解了具体原因再来新郑也行。”
从半掩的窗户缝隙望着斜对面的戏园子,赵能看见了几辆马车,还从戏院里走出来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距离不远,他也看的很清楚,那个黄衣人,却是韩国的四公子韩宇。
而在韩宇的马车之后,一群仆从簇拥着几人也走了出来。
那是四个女人。
特别是走在最前列的那一个,一身粉色的裙衣,同样一条粉色的百褶裙,虽然穿的很简单,但是那是那种匀称到极致的丰腴体态,粉衣下显露出来的白腻手儿,还有合手动作间优雅的步伐自然的净透着一股子贵气和成熟美态。
“胡美人?”
她手中拉着的,不是胡夫人又是谁?
惊鲵瞥向下方,也看见了引得赵能注视的两个美妇人。
她心神刹那一凝。
这人,怕不是喜欢这类已婚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