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的身体不断起伏,汗水滴落地面,手掌四周浸湿最重。
冷白灯光下,淡淡热气自裸露皮肤升起。
粗重喘气声在空洞洞的房间内回荡。
计数器的数字停留在五百时,路明非终于倒在地上,冰冷的地面不断缓解着他身上的高温。
这不是路明非第一次倒在地上,以他的身体素质,做二十个都麻烦,要不是倒下就电击,他才没有坚持的想法。
路明非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汗,赶紧退出空间。
床上坐起身,路明非依旧能感觉到脑袋胀痛,他这才想起锻炼房间内的墙上挂着牌子【损耗精神】。
他有些无奈,想要以后再也不进去,可想到昨天推门时出现的一大堆肌肉男影像,那完美身材……
路明非迟疑了,能拥有完美身材,还有人肯监督。
他真的要放弃吗?
路明非摇摇头,交给今晚的自己选择吧,他现在只是个疲惫的人。
餐桌上,婶婶剥开鸡蛋咬一口,抬头看到桌上两兄弟犯困的模样,顿时无名火起。
她放下鸡蛋,盯着两人道:“你们两个昨天是不是偷玩游戏了!”
两兄弟赶紧摇头,生怕晚一点就被老佛爷赐下一丈红。
婶婶一噎,看看两人,还是将火气对准路明非道:“你看看你,都要高考了,还这么不上心,我和你叔叔给你查了查资料,这两天给你向国外大学申请试试,你多关注些,别老是玩电脑就打游戏,自己的事都不上心,你……”
路明非缩缩脖子,赶紧装乖点头。
婶婶说得起劲,同桌几个男人都是缩着脖子,父子死死低头喝粥,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闹钟响起,路明非和路鸣泽的眼前一亮,赶紧拎起书包出门。
婶婶的视线落在还坐着的男人身上,叔叔手一抖,赶紧起身拿起钥匙,边走边道:“老婆我送送他们,今天要开会,我得早点出门。”
屋内只剩下了婶婶一人,她翻了个白眼,说两句就跑,这群男人。
她摇摇头继续吃着早餐。
路明非和路鸣泽走在路上,小胖子脑子昏沉,走着走着眼睛开始半睁半闭。
滴滴滴
小胖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熟悉的二手宝马轿车看到他身旁,车窗落下,露出路麟谷笑呵呵的脸。
“爸?你怎么提前出来了?”小胖子疑惑道。
“你说呢。”叔叔一脸无语,挥挥手道:“上车,我送你们。”
小胖子赶紧上车,他可是困得很,赶紧拉上安全带就沉进梦乡。
路明非坐上副驾驶,小胖子的鼾声在耳边。
“这小子睡得挺快。”叔叔看着后视镜小胖子那熟睡的模样,无奈笑笑,开车进入车流。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路明非,斟酌了下才道:“明非啊。”
“啊?”路明非被拉回神,他锻炼整整一晚上,有些费神。
“最近怎么样,压力大吧。”
“还行。”
叔叔又瞥了眼路明非,确认侄子没什么异常,才继续道:“你可以考虑考虑你婶婶的话,试试国外大学,反正都是路嘛,出去回来还好找工作,不都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嘛。”
叔叔拉下车窗,抽出一根烟点上,抽了几口,有些不满道:“现在国内就是喜欢要海归,就觉得不管什么海归都要先进些,唉,你弟弟以后估计也得试试。”
路明非手撑着下巴,看向车窗外熟悉的城市。
叔叔叼着烟没在说话,他相信路明非会明白的,这孩子很聪明,只是少了些冲劲。
仕兰中学校外开车送学生的都是豪车,叔叔的二手小宝马并不起眼。
叔叔深刻明白,这种地方的孩子更需要脸面,他并不希望让两孩子被欺负,他将车停得较远。
“爸,为什么不到校门口啊。”小胖子困倦地揉揉眼睛。
“前面太堵了,就这吧,你走两步精神精神,别等会上课睡觉了。”叔叔笑道。
小胖子抱怨着下车,路明非看了眼叔叔,倒是难得发现了这个中年男人的细心。
看着两人的背影,叔叔笑笑,再次点了根烟,他想起了哥哥,那个英俊优秀的男人。
那年他们从山里坐着牛车到镇子上,再转长途汽车到市里,一起去上高中。
十几个小时,他靠在哥哥的身上,比任何时候都温暖安心。
路麟谷吐出烟雾,他的眉眼沉沉。
一根烟完,他把烟灰缸合上,伸了个懒腰。
现在他有老婆有孩子,哥哥也有了。
他呀,要继续他的普通生活了。
路明非若有所思回头看了眼,叔叔的车子已经看不到。
他继续向前。
……
铃声响起,自习课。
路明非正低头写着卷子,一根手指轻敲桌面,他抬头。
苏晓樯坐在路明非旁边的空桌,指着一道题道:“这错了,算的过程错了。”
路明非低头检查,又算了遍改过来。
路明非又继续推出问题,苏晓樯解答,两人专心学习,班上的同学却是指指点点。
高考苦闷,虽说勤奋,但未免苦闷,所以一点八卦就能掀起惊涛骇浪。
等解答完问题,路明非抬头看了眼苏晓樯,突然想起叔叔婶婶的话,问道:“小天女,你知道怎么申请国外大学吗?”
“嗯?”苏晓樯愣住,狐疑的看着路明非:“知道,怎么了?”
“我家里人想让我申请国外大学。”路明非道。
“哦,我晚上企鹅发你。”苏晓樯点头,她知道路明非的意思,多条路也不差,富家子弟经常这样,国外有钱方便很多,野鸡大学回来也比国内同等的好找工作。
“行,谢啦,我多给你跑腿两天。”路明非狗腿笑道。
苏晓樯翻了白眼,真当她多稀罕对方跑腿似的。
入夏的阳光灿烂,躁动的风急急而起,带上凉意,乌云涌过湛蓝天空阴沉一片。
没多久,雨水点点落下,雨声渐大,密集如幕。
“今天不用晚自习了,你家里有人接吗?”苏晓樯扫着地问道。
路明非刷着黑板道:“没有。”
小胖子下午因为比赛,叔叔婶婶来接上小胖子一同去了隔壁市,明天才会回来,给路明非留了伙食费。
“那你自己先在教室吧,我要先去办点事,回来顺路经过学校,到时候坐我车吧。”苏晓樯道。
路明非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苏晓樯会这么说。
“好,那剩下的交给你啦,这是坐车的报酬,等会见。”说着,苏晓樯跑出门去。
路明非看着只剩自己的教室,摇摇头,空旷的教室内冷风吹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摇摇头,将剩下的卫生搞定,坐下写作业。
分针转了一圈,路明非抬头看了眼,扭扭脖子,转头看向依旧模糊的窗外。
有些疲惫的舒展身体,起身向着厕所走去,却发现楼层厕所锁上了。
路明非无语了,这厕所锁上是要干什么?难道还怕人偷屎吗?
某种程度来说,他也算是衰到家了。
路明非匆匆上楼上厕所,出门甩着手中的水,一阵音乐同雨声相合连声,悠扬婉转。
路明非寻着乐声走去,一个开着门的琴房,里面女孩的长发飘飘,修长白皙的手指跳跃在黑白琴键上,弹奏着优美的钢琴曲。
冷白的灯光下,纤细的身姿坐在大窗前,玻璃窗外是阴郁深沉的朦胧世界,宛若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挽歌。
正是柳淼淼,路明非的初中同学。
一曲罢了,女孩揉揉指腹,她感到有些疲惫。
舒展着伸了个懒腰,扭头就看到靠在门上的路明非。
她眨眨眼,歉意道:“抱歉,我以为这种时候不会有人在,打扰你学习了。”
“没有。”路明非摇摇头,他看着那架钢琴,突然有些手痒。
“你弹的很好。”
“谢谢。”女孩淡然接受,这种话她已经听了无数遍。
“可以让我弹一曲吗?”
女孩有些惊讶,她认识路明非也有快六年了,虽然了解不深,可始终同班多年,她有些无法将钢琴与路明非联系起来。
她看着路明非,发现对方的目光始终落在钢琴上,那种好奇的眼神让她不自觉点点头,让开了位置。
路明非坐下,手轻触琴键,冰冷的触感让他陷入怀念。
他在练习中,又获得了【钢琴】与【小提琴】的技巧,在空间中被疯狂训练,以极致的情绪。
当路明非的手触碰钢琴的瞬间,他的本能突显。
野性十足的乐声跳跃而出,那是空间对他的教育,将心底的情绪迸发,便是最好的音乐。
他的向往是什么?
他有什么压抑的情绪吗?
他心底有什么?
每当这时候,路明非总是想起天台的夜晚。
自由。
疯狂。
他想这就是自己情绪的代名词吧。
漆黑的夜中闪着灿烂灯海,总有孩子蜷缩着身子仰望他们。
黑夜是疯狂的,天台是自由的。
风带着孩子的思念飘向远方。
修长的手指悬停在琴键上方,路明非闭着的眼睛睁开,一双黝黑眸子映着灯光,却点不亮那沉寂的眸光。
他很满意,这是他最好的一曲。
“那个……”
路明非疑惑看去。
柳淼淼不好意思道:“我想问,你这个曲子叫什么名字?”
“名字?”路明非一愣,这是他被训练时弹的。哪有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柳淼淼吃惊道。
路明非点头,“我随性弹的,叫什么我也不知道,让我再弹一次都不一定弹得出来。”
“厉害,你太会藏拙了。”柳淼淼一双眸子仿佛是映着灯光,亮晶晶的看着路明非。
路明非挠挠头苦笑道:“只是没机会而已。”
窗户正对着操场,昏暗的末日中亮起雪亮的光束,一辆车子切开昨天显露轮廓。
路明非不认识车,也没看清那辆车子的模样,可他担心那是苏晓樯家的。
他看向柳淼淼,见对方不说话,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好像有人来接我了,我得走了。”
“嗯。”柳淼淼点点头。
路明非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又再次停住,他扭头朝柳淼淼挥手道:“谢谢你的钢琴,再见。”
柳淼淼一愣,对方怎么知道这是她的钢琴?
等回过神时,门口已经没了少年的身影。
她歪了歪脑袋,还是没明白为什么路明非会知道这是她的钢琴,而不是学校的。
好厉害。
她走到窗前,看着朦胧的世界,手指摸着玻璃,冰凉的触感传来,窗上正覆着一层流动的水幕。
她想起了初中的琴房,那天也是同样的大雨。
路明非蹲在琴房角落看着她弹琴。
她给路明非表演了基本功,用手指摁在玻璃上弹奏,奏出明显的节奏。
路明非目瞪口呆赞叹不已,让当时的柳淼淼害羞又开心。
那是她第一次给人表演这些。
现在她想到这些,只觉得双颊滚烫,捂着脸有些恼怒。
这家伙明明这么厉害,当时还那么夸张的夸她!
明明是她第一次被同龄人夸奖,害她以为自己很有天赋坚持了很久。
太坏了!
简直是个混蛋!
少女揉揉脸,有些咬牙切齿,不过想着刚刚那悲伤的音乐,那些愤怒啦,苦闷啦,羞涩啦,都被一一扫开。
她坐回钢琴前,眸子微垂,她又想起了那首曲子。
好一会,她才强制自己忘掉,将激荡的心平复,缓缓抬起双手。
流水般乐声悠扬流淌,自开着的门倾泻而出,飘荡在空荡荡的校园。
路明非几步下到教室楼层,正好撞上苏晓樯。
“这么大雨还瞎跑,小心我跑路不管你。”苏晓樯玩笑道。
“我可是交了车费的,等我拿书包。”路明非道。
“你交的是限时车费,可不带等候啊。”苏晓樯笑着跟上。
“黑店啊。”
“资本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