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离去之后,穆斌对她稍作了一番分析。此女子对于当下复杂多变的政治局势似乎不甚了解,也全然不关心国事的动态方向。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建筑领域方面却展现出一定的造诣,偶尔还能脱口而出国外很多标志性的建筑,以及构造原理。
再瞧瞧一直站在大门口边沿的司机兼保镖随从,便能推测出她的家境颇为殷实,想必是从国外留学归来时间不久的富家子弟。
穆斌缓缓离开了吧台,开始在一层宽敞的大厅里悠然地游走,每当看到人多且正在热烈交谈时,便会不动声色地凑过去听上一听。倘若发现了有用的信息,就会不动声色地驻足停留,偷偷倾听。
这些看似寻常的动作,在一般人的眼中并未引起丝毫的注意,然而,楼上的山哥却敏锐地察觉到了穆斌的动作举止有些怪异。于是山哥与身边的保镖低头轻声说了几句,那保镖便神色匆匆地往楼下赶去。
穆斌此时正置身于四五人的人群当中,聚精会神地聆听着他们谈论国际金融的形势。就在这时,保镖已经悄然向他靠近。穆斌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很快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到来,于是主动向保镖走去。
保镖的神情异常严肃,对着穆斌郑重其事地说道:“先生,我们山哥邀请你上楼一叙。”话音未落,不容置疑地用手搭在了穆斌的肩膀上。穆斌也没有反抗,面色平静地随着保镖两人一同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上了二楼,看到山哥正坐在一张长条舒适的沙发上,旁边是之前楼下的歌女,紧紧依偎在他身边,似乎在寻求保护。保镖则站在穆斌的左侧,警惕的目光紧紧锁定着自己。
山哥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开口说话时,眼神中透露出探究:“小兄弟,我看你一个人在一层大厅的行为有点异常啊,你是干什么的?”
穆斌微微一笑,轻松地回答:“我啊,就一个来夜总会寻求刺激的人。”
山哥的眉头一挑,指了指一楼大厅的人群,说道:“你看看楼下那群来夜总会的人,再看看你自己,不觉得怪异吗?”
穆斌此时才注意到自己的长衫在这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正了正神,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有吗?我怎么没发现。”
“好吧,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山哥的语气开始变得严厉。
“难道我来这里喝酒买醉不行吗?”穆斌依旧保持着轻松的口吻说道。
山哥的脸色一沉,显然对穆斌的回答并不满意:“看来不给你点颜色,你听不懂人话。”
话音刚落,旁边的保镖就要动手,但穆斌的动作更快,左手已经握住匕首抵住了保镖的腰间,右手则迅速拔出手枪对准山哥。其他保镖见状,也立刻拔出手枪对准穆斌,场面一触即发。
然而山哥的眼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示意手下的人把枪收起来,同时让身边的女人离开。穆斌见状,也收回了匕首,把枪重新别回腰间。
山哥的语气缓和了一些,邀请穆斌说道:“小兄弟,好身手,如不嫌弃,坐下喝一杯。”
穆斌眼神中透露出狡黠,声音平静的说道:“酒就不喝了,其实我今晚来夜总会是想来拜会山哥您的,只是你我从未有过交集,贸然出现,又怕引起你的猜疑,所以在下面四处打听一些消息。”
山哥的眉梢微微挑起,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那你想知道什么消息?”
“我在找一个人。”
“什么人?”山哥语气有些不耐烦。
“上个月在夜总会偷了英国外交官一些东西的龙云飞,从那以后他好像就消失了一样。”穆斌简洁有力的回答道。
此时,山哥身后的保镖,眼神突然变得闪烁,脸部表情也发生了变化,显得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山哥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保镖的变化,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说道:“那个外号赛时迁的家伙,我们也在找他,在我这里偷了东西,搞得警察隔三差五来这里询问,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生意。抓到他,扒了他的皮。”
穆斌似乎并不买账,试探性地说道:“我怎么听说他偷完东西之后,并没有离开夜总会。”
这句话像是一颗重磅炸弹一样,山哥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意识到眼前的人好像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问道:“你到底是谁?”
穆斌语气坚定有力,眼神直视山哥说道:“明人不做暗事,他偷的东西我不管,现在就需要这个人,你把他藏在哪里了?”与此同时穆斌已经把特务处的证件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山哥没有伸手,而是抬起头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和讽刺。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在享受这一刻的优越感:“哦,原来是特务处的朋友,那么,你可知道我们这家夜总会真正的老板是谁吗?”
观察到他对特务处的态度如此傲慢,且背后似乎有着不小的靠山,穆斌的眼神中只有冷静,未露出丝毫畏惧,淡然回应:“我确实不清楚。”
山哥冷哼一声,满脸厌恶地继续说道:“你也不去打听清楚,就敢跑到我这里来要人,真是胆大包天。不过,今天念在你是特务处的份上,就暂且放你一马,滚。”
怒斌没有动怒,反而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微微拱手,语气平静而阴冷地回应道:“山高水长,路远昭昭,日后有的是机会相见,待到下次相遇,切看谁能笑到最后。”
说罢,穆斌拿起桌上的证件,转身下楼,很快就离开了夜总会。
走出夜总会的大门,穿过熙攘的街道,敏锐地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步伐不自觉地加快,穿过狭窄的巷子,拐进一个漆黑的狭小的胡同。身后的两人紧紧跟随,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穆斌心中快速思索,这些人究竟是谁派来的?是那个吧台女子的家人,还是山哥的手下?眉头紧锁,脚下的步伐愈发快速,穿越一条又一条幽深的巷子,最终拐进了一个漆黑的胡同。突然一闪身,躲进了一旁的小巷阴影中。
跟踪者见状,急忙加快脚步,想要跟上穆斌,就在他们即将拐进胡同的瞬间,穆斌的声音突然响起,低沉而有力:“不许动,乱动打死你们。”两人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警告,心中一惊,急忙想有什么动作,然而,他们的动作在穆斌黑洞洞的枪口下戛然而止。
穆斌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转过身去,双手举过头顶,别想着反抗,子弹不长眼,快点。”两人缓缓转身,双手高高举起,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们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稍有异动,估计真开枪了,乖乖照办。
右手举着枪,左手则开始搜查其中一人的后腰,却发现没有携带武器,感到有些奇怪,又转向另一人,结果也是一样。于是命令道:“双手抱头,蹲下。”两人只能乖乖照做,屁股对着穆斌。
穆斌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问道:“谁派你们跟踪我的?”
“是我家老爷,说你今晚一直和小姐喝酒聊天,担心你对小姐有什么企图,就让我们跟踪你,看看你是什么人?”其中一人回答,声音略带着颤抖。
“你们家老爷是谁?”穆斌追问。
“张谋之。”另外一人回答道。
穆斌眉头微微一挑,“张谋之,宋子文岳父的那个张谋之?”
“对,对,对。”
穆斌继续询问:“那今晚的姑娘是张谋之的女儿?听说他只有一个女儿,还嫁给了宋子文。”
“是二小姐,张悦,很小就送去英国留学了。所以很多人不知道老爷还有个小女儿。”
穆斌语气中带着一点玩味说道:“你们家老爷怎么知道我和二小姐喝酒的事?”
“是二小姐保镖回家后告诉老爷的,大少爷张东远担心妹妹刚回国不久,容易被人哄骗,就让我们两人过来看看你还在不在夜总会,如果在的话,跟踪你,看看你是什么人?”
穆斌冷笑一声:“回去告诉你们老爷,小爷我对你们家二小姐没有那个意思,纯粹碰巧在一起喝酒聊天,我可以没有摸过二小姐的一片指甲,更没有碰过她一根头发。至于你们家老爷今天的行为,让小爷我很不开心,来日登门拜访。”
“是,是,是。”两人连声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
“你们可以走了。”
两人听到穆斌放他们走,马上站起来,头都没敢回,一溜烟就跑的无影无踪。穆斌见两人走远,站在那里,目光紧紧地看着黑暗的角落,声音中带着一丝挑衅说道:“朋友,你跟了我这么久,就不打算出来吗?”
穆斌的话音刚落,夜色中便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不多时,黑暗的角落里,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此人个子不高,身形均匀,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衣服紧贴着他的身体,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头戴一顶黑色的兜帽,将大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中,只露出一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宽带,脚步轻盈而稳健,每一步落下都悄无声息,如同猫爪着地。
“如此隐蔽,都被你发现了,你果然不简单啊。”那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语气中透露出对穆斌的赞许。
穆斌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自信:“你是龙云飞,是何云山让你来的?”
龙云飞点点头,好奇的说道:“是的,我听说有人四处寻我,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是想要为那些洋人出头?”
“在下身处乱世,虽在特务处工作,但心中自有分寸,洋人侵略我国土地,欺凌我们同胞,那些西方列强没有一个好东西,身为中国人,怎么会为他们出头。”穆斌语气坚定的说道。
“那你找我究竟何事?”龙云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穆斌的语气变得庄重而诚恳说道:“龙兄,久闻你的大名,在这个乱世中,还能行侠仗义,救济贫困百姓,此等义举令在下钦佩。”
龙云飞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骄傲说道:“恭维的话,就不要再说了,你就直接说吧。”
穆斌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我想干一番大事,事关国家民族之未来,需要你这样的英雄豪杰相助。”
“哦?什么大事?”
“为国为民。”穆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激昂。
“那是国民政府要做的事,与我何干?”龙云飞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穆斌看到他的不屑,语气稍有加重说道:“高兄,人称侠盗,侠者,国之大义也。你身怀绝艺,难道就想一辈子躲在阴暗处偷鸡摸狗吗?”
龙云飞沉默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
穆斌继续说道:“此地不是讲话之所,如若不嫌弃,可与我一道回家,我们详谈。”
龙云飞摇了摇头说道:“今晚估计不行,我还有其他事要办。”
穆斌语气中带着一丝理解又激动的说道:“那好,我知你独来独往习惯了,希望你明白一人之力终有限,只有大家团结起来,众人齐心协力,才能打跑那些穷凶极恶的敌人。如果你的血还未凉,可以随时来特务二处找我。我叫穆斌。”
龙云飞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让我回去考虑考虑。”紧接转身离去说道:“先行一步,告辞。”
穆斌凝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心底暗自感叹,在这风云变幻的时空,高人的确众多,可大多数脾气怪异。想要说服一人,让其为己所用,简直难如登天,尤其是妄图改变一个人的习惯,更是难上加难。
龙云飞在夜色中穿行,心中却如同翻涌的江水,难以平静。他明白,单打独斗的力量始终有限,在那些与夜色为伴的日子里,几乎每次偷盗行动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会跌落深渊。如果那次不是当时何云山及时掩护和收留,可能早已身陷囹圄,成为阶下囚。
然而,何云山的帮助起初或许源于道义,而现在他只是基于利益。一个帮派中的人,看待问题的角度和行事风格都以自己为中心,在帮派的眼里,利益高于一切,忠诚和义气往往只是他们表面的装饰。
当初英国人的情报文件被我偷出后,何云山因害怕龙云飞暴露而将其软禁。这一行为如同一记重锤,击碎了龙云飞心中最后的幻想。也彻底看清了何云山的真实面目,让他意识到自己与何云山并非一路人。该报的恩情早已还完,是该做个了断了。
龙云飞和何云山的关系只是建立在利益之上,一旦利益受到威胁,这种关系就会立刻崩溃。经历了这件事后,如果继续这样为了利益而冒险行事,迟早会玩完。以前从没有认真思考过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而今穆斌出现了。
穆斌的话,在龙云飞耳边时刻想起,仿佛看到了那些贫困挣扎的百姓,想到了那些被日寇,西方列强势力欺压而失去尊严的同胞,自己的能力,不应该用于个人的私利,应该用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成为真正的侠者,国之大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