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取一片树叶吧。”
暮烟天生善卜,向无定法,思及何物便以何物做卜。
“是要树上的,还是落下的。”宋义谨慎问道。
“随便。”暮烟有气无力的说道。
推开屋门,恰有一片嫩绿新叶落在指尖。
“!!!”宋义惊讶的看着落叶,“这便是卦术嘛!”
抖落新叶,宋义来到树下,轻身一跃,取了片深绿老叶拿给暮烟。
‘也算我帮王府逆天改命了!’宋义想到。
屋中,暮烟苍白脸色褪去。
汹涌而起的无形气运被宋义挡在门外。
睁开疲惫的双眼,一天劳累堆积出的酸涩感觉被绿意驱散。
暮烟来了精神,接过绿叶定睛观瞧。
叶脉勾勒出一个不规则的封闭图案,宋义喉头一动,“我摘下来的时候……”
“去把地图取来吧。”话音未落,暮烟柔声说道。
“不是那个,要附近的地形图。”
地图铺开,暮烟一眼便找到一处峡谷,峡谷地形与叶脉图案完全一致。
宋义匆匆跑出房门,捡起那枚落在指尖的嫩叶,叶脉寻常。
将嫩叶交给暮烟,叶脉寻常。
“黑云峡谷。”暮烟念道。
深吸口气,宋义艰难接受了古怪的卦术,“怎么是个地方,这跟金榜少爷的婚事有关?”
“还是说婚礼该在此处举办。”涉及未知领域,宋义懵懂问道。
暮烟没有言语,默默卷起地图。
图下的叶子绿意尽褪,轻轻一碰便碎开了。
“看来这不是个好地方啊。”暮烟说道。
“我还是不懂,这跟婚礼有什么关系?”
暮烟摇了摇头,“地处两国交界,让他们省亲的时候避开此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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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西王府因为少爷婚事忙碌起来,封地官员们也不再上些无关痛痒的文书。
安排完上上下下的事务,暮烟清闲下来,带着宋义走上街头。
逛街,是为女子天性。
何况还是因公逛街。
尽管置办婚礼所需的物件皆为定制,不需上街采买,暮烟还是逛的兴致勃勃。
宋义疲惫的跟在身后,怎么也想不通这个久居府中、常坐书斋的柔弱小姐缘何如此能走!
从清晨到傍晚,天色渐暗,店铺关门闭户,暮烟依依不舍的踏上归途。
街口,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摆起卦摊。
桌面除了老者的双手,只有对联一副:左书“上知天地五百年”,右写“下晓八方九万里”。
一块布招立于老者身后,上题诗文一首:
马放南山一老翁,
隐入山林市井中。
但有粗茶与粥饭,
可向无极问仙踪。
摊前无人,只有木凳一把。
见识过暮烟的奇异卜术,宋义不免多看两眼。
“可要卜上一卦?”老者问道。
“以何物做卜?”宋义抢先坐在木凳之上,闲逛一天竟比习武还累。
老者略加思索,“便以脉象做卜。”
身后有行人走过,出声提醒道:“这老头儿是个骗子,说的没准过!”
宋义并不理会行人言语,将左手伸到老者面前。
老者双目微阖,左手虚浮腕上,并不接触,片刻功夫,感情充沛的说道“少侠天资甚佳,可有修仙之愿?”
一句经典台词出现在宋义脑海:“年轻人,我看你骨骼惊奇……”
“小子愚钝,不知有何天资,还望先生明鉴。”
“少侠可知‘灵根’一说?”
“略有耳闻。”
老者捋着颔下长须,久久不言。
宋义刚要起身,暮烟看到布招上‘但有粗茶与粥饭’一句,取出银钱置于桌上。
老者撤手的同时将银钱揽入袖中,从桌下取出草纸一张,歪歪扭扭写下‘青莲’二字,递给宋义。
“少侠灵根世间罕见,乃单灵根是也!”老者诵道,“但有粗茶与淡饭,可向无极问仙踪。”
“多谢先生。”宋义接过一两银子买来的‘书法’,随意揣在身上。
“明知他是个骗子,你干嘛还给他钱?”离开卦摊,宋义问道。
“明知他是个骗子,你干嘛不走?”暮烟解释道:“难得出来一趟,权当施舍。”
有钱,任性。宋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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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
常金榜大喜之日。
喜庆的红字挂满了汀州城的每一条街巷。
王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
管家、礼单、礼品。
“我家老爷公务繁忙,不便亲至,特遣小的送来贺礼,王爷过目……”
“我家老爷突染恶疾,行动不便……”
“圣旨到。”
“奉天承运,吾皇昭曰。”
“念定西王孙常金榜戍边有功,联姻有喜,加封太平皇子,世袭罔替,钦此。”
“王爷,恭喜恭喜。皇上让小的宣旨后火速回京,便不多留了。”
暮烟袖手门前,看着一个个管家来了又去。
李二虎伏在宋义耳边,悄声问道:“怎么只见礼,不见人。”
“他们是怕皇上有削藩之意,忙着跟定西王府撇清关系呢。”
“那不来不就是了?”
“定西王拥兵边关,岂是说削就削的。”
“真麻烦。”李二虎吐槽道。
远处,朵玉公主车驾缓缓驶来。
震天的鞭炮声喧嚣而起,府前的整条街巷哄闹起来。
十六抬的凤纹大轿在阳光下好不耀眼,轿后跟着一车又一车嫁妆。
拓卑皇没有出现,连个像样的王爷也未同行。
定西王脸色复杂,既怨愤拓卑帝国的轻视,又庆幸王府的丑态不会为人所知。
“公主下嫁邻国王爷的公子,不出席也是常事。”一身盛装的暮烟站在王爷身后,出声安慰道。
书房议事的时候,暮烟就想到了今天的场景。
“唉~”怨气叹罢,王爷换上笑脸迎接公主车驾。
礼成已至深夜。
“今晚在这陪我吧。”暮烟仍旧一身盛装,坐在小屋门前的矮阶上,失神落魄。
“好。”
树叶沙沙作响,闷热的夏夜蝉鸣不断。
“主动交出兵权就是了。”宋义贴着暮烟坐下。
“我只是有些不安,总觉得今晚有事发生。”暮烟仰面看着夜空。
“你可有卜术傍身,别乱说。”
“都是命数,拦不住的。”暮烟摇了摇头,“明天替我跑一趟黑云峡谷吧。”
“好。”
“很累吗?”
“什么?”
“会卜术啊。”宋义解释道:“像这样坐等着祸事发生。”
“第一次。”暮烟把头靠在宋义的肩膀上,“第一次不用卜术也能明显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