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曾提到过,开阳城的位置很特殊,正好卡在武水、沂水交汇处。
武水自泰山郡南武阳侯国一路向南,流经费县、华县,然后在开阳城下,汇入沂水。
而沂水、沭水这两条近乎平行的、自东北流向西南方向的河水,则经过了琅琊国大部分区域。
对曹昂来说,只要拿到开阳城,然后再于开阳城正东方五十里的沭水河畔建造一座营垒,便可以通过这条直线,从陆地、水路上彻底截断徐州和琅琊国自开阳以北国境之间的联系。
如果以上的设想成真,陶谦再想夺回琅琊国,要么走海路,在琅琊国东北角的琅琊县或者海曲县登陆;要么就只能老老实实先攻下开阳再说。
无论哪种,曹昂都不怕。
选择前者,陶谦的补给线会很长,而曹昂则成了以逸待劳的一方。他敢派兵过来,曹昂就敢应战。
选择后者,陶谦就会重新变成攻城的一方,那就更好了。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先夺下开阳城。
只有拿到开阳,曹昂才有把握说服曹操,将目光从彭城转移到琅琊国。
因此此战极难却又非常重要,必然要用尽全军所有力量,统一众人的思想就很有必要了。
这也是曹昂将典韦等人一起召入大帐,交代因果形势的原因。
......
开阳城,南门。
一支挂着糜家独门旗帜的商队,缓缓接近城门。
其中,一身侍卫装扮的高顺缓缓抬起头,上下打量着这座如同巨兽一般匍匐于地的城池。
第一印象便是高。
开阳城的城墙很高,据高顺目测,恐怕得有七丈。
换算成后世单位,也就是将近十五米。
再加上两侧的武水、沂山,绝对称得上易守难攻的坚城。
开阳城,原名启阳城。
哀公三年五月,鲁国季孙斯、叔孙武叔率军修筑启阳城,并且连续修筑了四次。
自此,启阳城作为鲁国东部的一座重要防邑,开始闻名于世。
前汉时,避景帝刘启讳,更名为开阳。
一百一十多年前,当时的琅邪王刘京上书庙堂,想要将国都从莒县迁徙到开阳县,章帝许可。
至此,开阳城便成为琅琊国国都,愈发繁华。
不过,持续一个多月的战争,到底还是让这座城池有了些许衰败凋零的气象。
高顺悄悄打量了一番城门守卫的布置后,便和几个同样护卫打扮的人,簇拥着糜兴走到城门前,迎接一群全副武装甲士的审查。
没错,高顺果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劫持了糜兴。
此人果然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自家护卫被尽数斩杀时,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等明白高顺的来意后,虽然明知道此举算得上通敌叛族,是不可饶恕的重罪,可在死亡面前还是选择了屈服。
就这样,高顺带着三百人改头换面,成了糜家商队的护卫,随后一路畅通地来到开阳城下。
不过高顺也知道,此行最关键的地方,就是眼前了。
只要能进入城内,大事就算成功了一半。
进不去,万事皆休。
他自己十有八九也要交代在这里。
因此,高顺用匕首不留痕迹地拍了一下糜兴的后腰,示意后者该上前交涉了。
感受到身后硬物,糜兴浑身一紧。
他曾亲眼看到,高顺使用这把匕首击杀自己的护卫,知晓其锋利程度。
他明白,只要自己有任何异动,这把匕首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自己的后腰要害处。
只得深吸一口气,尽量恢复往日模样,让脸色、神情看起来正常一些。
待看清城内走来的甲士后,糜兴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无他,前来例行核查的甲士,恰好是糜兴熟识之人。
“呦,糜主事又来了?”
值守南门的屯长吴充看到糜兴这个老熟人,瞬间放松下来。
毕竟在开阳县,谁会怀疑徐州别驾的心腹族人呢。
“没办法,家主有命令,让送一批布匹过来。”
糜兴摇头苦笑,一副心累但又无法拒绝表情。
他口中的家主,自然是徐州别驾糜竺。
“布匹啊。”
吴充抬头往车上看了看,“烦请糜主事稍待,例行检查的流程还是要有的。不然被新来的司马知晓,我又得挨骂。”
“这是自然,吴屯长请随意。”
糜兴连连点头:“不过这些可都是名贵的绸缎,吴屯长一定得交代手下小心些,弄坏了我可赔不起。”
吴充也不磨蹭,挥手便让下属逐一检查起来。
结果没有任何问题,车上装的果然都是布匹。
这下吴充彻底放下心来,正准备放行,却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
扭头一看,发现来人正是自己新任的顶头上司,军司马臧班。
“你们是什么人?”
还没等糜兴说话,吴充就慌忙解释道:“司马,这是糜家的商队,奉糜别驾的命令,往城内运送布匹绸缎。”
“没问你!”
臧班瞪了一眼吴充,“只是运送一些布匹,怎么需要这么多青壮?”
糜兴倒是第一次见到臧班,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面带疑惑地看了一眼吴充。
“这是臧班臧司马,统管南门防务。”
吴充介绍道。
糜兴一愣。
姓臧,那要么是骑都尉臧霸的人,要么是琅琊相臧宣的人。
但不管是谁的人,都不能得罪。
他立刻堆起笑容,回答道:“本次运送的东西比较贵重,因此多叫了些护卫。臧司马尽可检查,绝对没有任何违禁物品。”
糜兴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一直面无表情的高顺,听到臧班这个名字,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颤,心不住的往下沉。
几个月前,在蒙山,跟他有数次交手经历的臧安寨首领,好像就叫臧班!
但眼下这种情况,他能做的其实很少,只得低着头一动不动,尽量降低存在感。
而正在此时,臧班一直来回逡巡的目光,竟恰好落在高顺身上。
臧班皱起眉头:“我怎么感觉你这么面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
糜兴身子一僵,转过身和高顺对视一眼,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高顺抬头看了看臧班,一脸茫然之色:“臧司马说笑了,这是在下第一次来开阳城,之前从未见过臧司马啊。”
臧班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高顺,好似在回忆着什么。
突然,他猛然脸色一变,怒斥道:“不对,你是奸细!”
其人身边的众甲士一愣,却迅速将武器对准了高顺。
现场一片肃杀。
可高顺却仍然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见城内士卒将武器对准自己,连忙举起双手跪伏在地上,不断解释,连连求饶。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旁的糜兴终于回过神来,有些不满地说道:“这些个护卫,可都是我家家主亲自指定的,如果臧司马没有证据,可绝不能胡乱猜度。”
见没能诈出来东西,臧班眉头略微松开了一些。
他眯着眼,再次看了看车上悬挂的那面代表糜家的旗帜,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便冷声说道:“许是本司马看错了,入城吧!”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便带着亲卫径直离开了南城门。
高顺这才缓缓起身,后背上却早已冷汗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