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丁夫人素来俭约,除非必要否则不允许点灯。
从屋里向外看去,伸手不见五指。
时间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戌时。
曹昂拜别母亲,带着典韦等人匆匆离开了曹府。
他当然不住这里。
曹昂在东武阳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府邸,虽然距离不远,可走过去至少也得一盏茶的功夫。
之所以行色匆匆,是因为此时的宵禁制度十分严格。
早在永宁元年时,安帝颁布了《禁夜行诏》,要求钟鸣漏尽后,洛阳城中不得有行者。
宵禁之法,正式成为明文规定的一项制度。
曹操担任洛阳北部尉时,十分受宠的小黄门蹇硕的叔父因为夜行,被曹操用五色大棒直接打死了,可见东汉宵禁之法的严厉。
再不走,万一拖到宵禁的时间,被巡夜的军士抓住,就不好看了。
虽然东武阳负责巡夜的长官,大概率也不会像曹操那样胆大包天,但脸肯定是丢完了。
曹昂的府邸比起曹操与丁夫人居住地方自然小很多,可也只是相对而言。
除了前后三进的主宅外,东西两侧还紧挨着两个别院,加起来足足近百间房屋。
曹昂此时并未娶妻,只纳了一房侍妾,故而大部分房间都在空置。
就这,仍有仆役二十余人常居于此。
当曹昂踏入自家府邸时,侍妾秀娘已经带着一众仆役等候在内院大门前。
“公子。”
红着眼圈的公孙秀娘行了一礼,柔声喊道。
曹昂微微颔首,转身对典韦说道:“子固,夜已经深了,我让人带你去别院,今天晚上就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公子,不用了。”
典韦摇摇头,“别院太远了,我就在前院客房这里睡一晚,公子有事随时叫我。”
曹昂也不坚持,让仆役带着典韦等护卫自去休息。
原本拥挤的前院,瞬间变得空荡起来。
无视侍女们饱含莫名意味的目光,曹昂走到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公孙秀娘身旁,拉起一只柔荑,径直走进了内院。
公孙秀娘比曹昂大三岁,自小被丁夫人收养在身边。
十岁那边,被丁夫人安排到曹昂身边作为贴身侍女,日夜服侍。
四年前,十九岁的公孙秀娘被曹昂正式纳为妾,管理后院。
公孙秀娘的容貌称不上绝美,但端雅秀丽、身姿窈窕,性格又温和谨慎,深得曹昂喜爱。
以至于这么多年,曹昂竟然只有这一房姬妾。
从这个角度看,曹昂完全没有继承曹操的优良秉性。
曹贼之名,名不副实。
等进入内院正房,曹昂挥退身后侍女,一把抱起公孙秀娘横放在膝盖上,然后对着丰腴的蜜桃狠狠打了一巴掌:
“知错了么?”
公孙秀娘俏脸通红,委屈的摇摇头。
“我这出门几个月,连称呼都改了?”
曹昂故作不悦的说道:“再想想应该喊什么?”
“郎君。”
公孙秀娘抿了抿嘴,听话的改了称呼。
主要是喊了十年的公子,确实已经习惯了。离别良久之后再次相见时,心情激荡,根本没想这么多。
不过,万事都听郎君的,郎君让喊什么就喊什么。
见公孙秀娘一副柔顺的模样,曹昂心中更加怜爱,轻柔地抚摸着女人清瘦的脸颊,问道:
“怎么瘦了这么多?府中有人欺负你?”
“有主母在,谁敢欺负我呀。”
公孙秀娘贪婪地嗅着熟悉且让人心安的味道,双手环抱心上人的脖颈,像是抱住了全世界,口中喃喃道:“只是郎君在外征战,妾身总是会担忧的。”
父母亲人尽皆死于战乱的公孙秀娘,比任何人都知道战场的残酷,哪怕当年她只有六岁。
自从被指派到曹昂身边,曹昂便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和精神支柱。
如果曹昂遭遇不测,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万幸,上苍护佑。
前些日子,东平国那边终于传来消息,官军大胜!
自家郎君屡立战功,在东郡都能听到有人在传颂他百骑破敌的威名。
可这些公孙秀娘统统不在乎,她只想知道郎君是否安全,有没有受伤,是不是吃得饱穿得暖。
她只想待在郎君身边。
如今真的躺在郎君怀里,公孙秀娘又感觉如在梦中。
只能用力地抱紧,生怕郎君突然飞走。
曹昂能感受到怀中女子的不安。
他低下头凑近公孙秀娘,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后者白净的脸庞上,低声问道:“瘦了就是瘦了,你自己说,郎君应该怎么惩罚你?”
浓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公孙秀娘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贝齿轻咬嘴唇,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醉人的媚意,呢喃道:
“郎君想怎么惩罚都行,秀娘都听郎君的。”
曹昂再也把持不住,将公孙秀娘扔到床榻,然后欺身而上。
不多时,房间就被娇媚的呜咽声填满。
月华温柔洒落。
几缕月光穿过窗台,驱散了屋内的昏暗和孤独。
曹昂早已熟睡过去。
公孙秀娘侧卧在他身旁,静静地看着曹昂轮廓分明、英气勃勃的脸庞,她把身子再往前挪了挪,把头贴在曹昂温暖宽厚的胸膛上。
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然后满足地闭上了双眼,带着嘴角勾勒出的、迷人的笑意,沉沉睡去。
......
次日早上,酣睡整晚后精神抖擞的曹昂,带着公孙秀娘一起去看望丁夫人。
却不想,碰到丁夫人正在大发雷霆。
“子脩!”
见到曹昂,丁夫人便指着堂下两个战战兢兢的女子怒声道:“看看你阿翁做的好事,自己人还没回来,倒是先送过来两个新收的舞姬!”
“......”
这确实是曹操能做出来的事情,但曹昂作为儿子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低着头站在一边,当做没听见。
他知道母亲大人面冷心热,虽然经常训斥父亲的姬妾,生活上却从不短缺,在后宅深受爱戴,所以也不担心。
果然,丁夫人缓缓吐了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无名怒火,扭头对身边一个抱着婴儿的女子吩咐道:“妹妹,孩子给我抱着,你去收拾两间干净的屋子给她们俩。既然来了,就先安稳住下。”
抱着婴儿的女子连忙领命,将婴儿递给丁夫人,便领着堂下的两个女子匆匆离开了。
“这就是我那个刚出生的弟弟吧?”
曹昂上前捏了捏婴儿的小脸,笑道:“听父亲说,取名叫曹植?”
谁知,还没满百天的曹植完全不给他哥哥面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丁夫人嗔怪的瞪了一眼曹昂,边哄边解释道:“是叫曹植,你走远些,手没轻没重的。”
“......”
曹昂满脸无语。
敬爱的母亲大人,我才回来第二天,就已经这么不受待见了么?
“对了。”
丁夫人丝毫没有在意曹昂满脸无辜的表情,接着安排道:“今天是陈公台父亲的生辰,你既然回来了,就代表你父亲去看望一下。”
听到这个名字,曹昂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陈公台,也即陈宫,出自东武阳陈氏。
是此次曹操能够入主兖州的最大功臣。
曹家出席其父亲的生辰宴,自然理所应当。
曹昂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仅仅局限在东武阳县,哪怕放在整个兖州,陈氏都是豪右大宗,所结交的全都是海内知名之士。
故而,当曹昂来到陈宫之父的生辰宴上,所见皆名士。
怎么出名的先不说,是不是互相吹捧其实毫无才学的废材也先不说,反正就是名士。
不是也是。
此时曹操收降百万黄巾,威名正盛,众人也不敢怠慢,所以曹昂与其他人相处的还算融洽。
直到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