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说得好啊,真是为我解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是说为何总有人抨击我,他们都是在嫉妒!”
“柏阳子道长!您不愧是高道名士!”
一水边凉亭中,一道人笑容满面的抚须,口中说道:“心中有道,必要坚定前行。世人诽谤皆是乱人心魔,守心持正,将道义化作利剑,斩断那些世俗不忿的人心魔念。人心鬼蜮,阴私恨切。鄙下而不甘,看不得我等有道之人身受德行之好。他们又怎么会懂,我等及我等长辈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我等又是如何砥砺前行,才有今日这般造化?他们不懂,也不愿懂,这也是他们的悲哀,而我们切不可和他们一般见识。”
“说得没错,我等何必和那些世俗之人一般见识?”
“道长说得对,我等吃过的苦谁人会知?无人会知,无人也愿意知,何必在意他们的酸言?”
“必要砥砺前行,才能有我道今日啊!”
“呵呵呵,望诸位高士道义有成。”
那道长笑意吟吟道,颇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面对这番祝福,凉亭中其他的雅士也笑意吟吟的道:“也祝愿道长道途在望。”
然后纷纷笑起,显得好不洒脱。
表面看起来,这道士也并不显得多么傲然,可是在到了凉亭附近,听到其一些言论后,徐安算是明白,为何邱先生说这柏阳子傲下好踩。
因为他说的一些话,说到上流人士的心坎里了。让这些上流人士觉得,傲下是理所当然的,不用在意那些抨击,这些人都是在嫉妒你。
某些话也不算错,嫉妒也确实存在,但是说着要守心持证,却没有告诉他们如何才是真正的守心持正。
当然,肯定有人说过,可许多人并不会爱听忠言,更爱听这些顺耳之言,也难怪这柏阳子会成为名士。
邱长明叹了口气,凑到徐安耳边细声说:“如果是在三十年前,这柏阳子这番言论绝不会成为什么名士。可是……真的世风日下,许多人真的开始追捧这种从根子上就歪了的言论。徐生,世道的确或许真的不行了。”
这番感慨,邱长明说得很是意味深长,且其中充满了无奈叹然。
毕竟他行游二十年来见过许多,并不是虚浮无根的矫情哀叹,而是真的很有实感的作出这番叹息。
徐安闻之,转头看向了凉亭一侧的水面。
也没过多久,凉亭那边传来朗笑的声音。
“不想野亭先生会大驾莅临,柏阳子真是有失远迎啊!野亭先生,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回头看去,那凉亭中的道人已经起身,走出了凉亭。
这般客气,邱长明也不好不给面子,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迎了上去。
“的确许久不见,道长,还记得当初聆听仙音,是在三年以前。”
“这位想必就是那位陈郎吧?”柏阳子看着与邱长明一同迎来的徐安,笑得眼睛都微微眯起,而在眼睛的眯缝中,他是在细细打量。
“野人徐安,见过同道。”
徐安双手一合拱手,一个道人间的见面礼。
柏阳子眼睛更眯了一些。
接着便一把拉住了徐安的手,看似很亲切的问道:“如此一来,徐道友,敢问您是在何处仙乡修行?”
“既以说是野人,自然是自有野辟道途,真是让人见笑。”
“哦,道友说是自开一路,那敢问道友路途为何?”
“路途开诚以应,心中秉诚而行。”
“诚在哪里?”
“人诚我便在。”
“无诚呢?”
“那便是我道不精。”
“我道贵生。”
“道长说得没错,我道贵生,可生也当应道,自有阴阳动反之机,才有阴阳相济之生机,而不是为生而生。独生不可,群生繁荣。”
柏阳子眼睛微微眯起。
他一连串机锋下去,不给人停歇的机会,一般人可接不住,必要好好想一想,可没想到这人居然接住了。
当然若是在精纯惟一之前,徐安肯定很难接住。而如今诚心通透下,却是能恰当的一一接下,不落下风。
与此同时,诚心通透的徐安也从中感受到了这柏阳子的不怀好意。
诚然,柏阳子傲下好踩,可他是个好名贪利之徒,所谓无利不起早,他何必要这样针对?
这背后怕是有什么隐情,徐安思量了一番,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而柏阳子此刻却是有些犹豫不定。
正是因为好名贪利之徒,所以他绝不愿意把自己搭进去。这陈郎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乳臭未干,原本以为不需要咄咄逼人,看似随意一个机锋串下去,就能让对方出丑,然后表现出无奈。
而人一旦出丑,往往是决计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就是这陈郎主动找茬,然后自己无奈一一应对,看,我是无奈的,在无奈之下让对方出更多的丑,对方越出丑越不会善罢甘休!然后丑态百出,越来越丑,到最后心态破防,丑不可言。
这一套算是柏阳子的绝技,也是他赖以成名的手段。
可就是凭着这一招踩着各种有名无实之辈,他才声名鹊起,加上他顺着那些上流人士的言语,如此一来才成为名士。
可玩弄这一招,也要讲究恰当了。
最紧要的是开头拨弄人心,如果开头无法拨弄得人心失态,那就要恰当的止住。
不止住的话,那就既显得自己咄咄逼人,过于主动,而且也太过冒险,成本和收益不成比例,可不行。
这么一想,柏阳子脸上笑容温和,毫不犹豫的吹捧起来:“道友果然是有道行的,贫道有礼了。”
徐安愣了一下,接着也笑着做出回礼。
“道行微薄,让道友见笑。”
心中道:不愧是个名士。
这般分寸,而不是不依不挠像个小丑,像是故意用来衬托主角的反派。
果然,在这世间要慎行,有名头的,没一个会是简单的。
接着柏阳子很是亲切的将徐安拉入凉亭,邱长明也面有异色,也是察觉了什么,不过他随即不动声色。
既然对方点到为止,他们也不好继续招惹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