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噩梦有问题。”
徐安说。
邱长明点头。
“似乎那郎中以为是有什么心事,因为心中郁结导致伤情损身,从而心气虚浮,乃至做噩梦心悸,茶饭不思,以至于身体消瘦,从而一病不起……的确有这种可能,所谓心病。我也是见过,如果不是因为你那铃铛,怕是我也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或许铃铛本身就能将人心病唤醒呢?”徐安又说。
邱长明一愣,抚了抚须。
思量道:“也不是没有可能,你那铃铛可以让人心神不定,幻象丛生,从而唤起人心中的心病,心中郁结苦痛之处,也不是不可能。只是…”
他又看着徐安说道:“那姑娘那般恐怯,而且说做了噩梦,醒来又忘记了,若是心病,那应该是积思成疾,应该不是忘记了才对。”
“积思成疾到极点,也有可能精神失常,因太过痛苦苦痛而忘却。”徐安又说。
邱长明一愣,就道:“你说那姑娘,有可能疯呢?”
“有这个可能。”
说着,徐安摇头:“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性。”
有可能,是患了精神病,那铃声的致幻作用起到了刺激作用。
有这种可能性下,就不能彻底断定,真的是遭了什么神异鬼祟之事。
想要能够断定,那就必须要搞清楚,一探其中究竟才行。
邱长明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他思量着吃了些饭菜后,就问:“徐生,那你什么时候上门拜访一下?”
“最近必然会找个时间,不过在此之前。”
邱长明寻着他转过头的视线,看到了一个刚进来斋堂的僧人。
这也让他感兴趣了起来。
“静思师父。”
静思刚刚打了饭坐下,就听到了呼唤,抬头看去,看到了先前在佛堂摇铃的那人,之后因为那姑娘的事,知道这就是近来在嘉业府传得沸沸扬扬的青安县陈郎。
“陈施主。”
在徐安带着饭菜在他面前坐下后,他施了一礼唤了一声。
而除了徐安,还有另外一个长者也一脸笑容的就坐。
“还有这位施主……似乎有些面善。”
“老夫姓邱。”
静思恍然过来,看着邱长明便道:“原来是野亭先生啊!”
邱长明二十年行游各处,其中必然少不了去往各地香火鼎盛的寺庙,其中就有这甘泉寺,甚至在去青安县前,他也来过嘉业府,也在甘泉寺来过,甚至借这寺庙住过。
所以静思还是有些映象。
毕竟野亭先生也是一位名士,像这等名士,寺中的住持都陪同过,让他好生记住招待。
“住持没有亲自招待吗?”静思左右看了看。
他记得当初招待这位野亭先生的时候,住持可是很热情,若是听说了野亭先生来了,那必然是要热切陪同的。
“不久前才来过,又怎么能又烦请住持?”
想到那肥头大耳的住持,邱长明摇了摇头,口中说着客气,可对于甘泉寺的住持并不感兴趣。
那一看就是一个典型的‘善于经营’的香火鼎盛的寺庙住持。
越是香火鼎盛的寺庙越是会由这种善于经营的僧人去住持,搞不好这等僧人也佛经都没读过几本,一心钻进了钱眼里。
与其说是僧人,倒不如说是成功的商贾。
对于这等僧人邱长明不屑于来往……不过这等寺庙也的确有钱,也非常愿意接待名士。
行游的盘缠,也是需要这些富家接济的。
不得不说很现实。
“这样啊。”
静思点头,也没有多做什么表示。
这让邱长明看着这静思不由透着欣赏。
因为若是伶俐一点的僧人,这个时候怕是要多说几句好话,然后赶紧起身去请住持来。
香火鼎盛的寺庙中也多的是这种想要钻营的和尚……甚至可以说非常多。
“怎么样?”
走在离开寺庙的路上,徐安向邱长明询问看法。
像这种见多识广的长者,必然能给出他的经验。
这一次也是当然。
邱长明点头道:“是个好和尚,且让我想起了,那些真正的高僧。”
“真正的高僧?”
“这世间的高僧有许多都是徒有其名,甚至可以说是包装出来。可也有一些让我敬佩的,这些僧人诚心佛法,真正的待人为善,看不到浮躁气,神态也平和安然,浑身也有一种通透感。从他的言行看来,没有伪诈,发自真诚。”
“那邱先生。”
徐安郑重的问:“你觉得他为什么能抵御铃声?”
“兴许是自有佛法修为在身,自得庇护。诚心礼佛,得佛保佑。亦或者…”
“诚。”
徐安念了这个字。
邱长明点头。
“古语有云,心诚则灵。而心诚才可专心于事,不管何事,诚字在头,才能更好的学进去。因此世间最珍贵的,有说是赤诚之心。而我等读书人,也要讲究一个诚字,才能将书中的气贯通。”
“那如何才能心诚?”
邱长明闻言,停下了脚步,他回思了一下,表情有些阴晴不定。
接着便道:“若是过往某个时候,我敢说我足够的心诚。可时到现在,我心中经常有着犹移不定,有着对自我的怀疑……仔细想来,想要诚,似乎是需要能,说服自己?”
“说服自己?”
“对,真正的说服自己。”
邱长明郑重的道:“不是欺骗自己,那种将自己变得痴盲的自我欺骗,可一点都不通透,必须要诚于己,也需要诚于人。”
“诚人诚己,正反两动吗?这样的确通透,看来诚也是,道心之基?”
徐安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负手中的铃。
看着眼前的景色。
此时,在嘉业府的道路上,可以看到这人世间的红尘百态,往来人行如云,其中复杂难明。
那么在这复杂的红尘之世里,他要如何诚于人,又要如何诚于己?
徐安寻思着,从抚摸负手的铃,到不禁抓紧。
转头望去,他看向了一个方向,又回过头来,负手抓紧铃铛的手松了一些,又是在轻轻抚摸。
“邱先生,我的确是要想办法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