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阿郎,可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书生。阿母都说了,真是殊为难得。”
红衣女鬼甜笑说道。
纤细的手颇为撩拨的在梓娘脸上来回轻抚。
对于这般轻薄般的举止,似乎觉得很是不适应,不自觉的低下头来。
甜笑姑娘笑得更灿烂,收回了手。
梓娘猛地一慌,低下头的她看不到女鬼那如同渗血般的红绣鞋。
下一刻,从耳后传来阴凉的气儿,传来说话。
“你说代价?阿母想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怎的?你想和你阿郎成为同命相存的夫妻吗?”
心下不禁一颤,手下意识的动了动。
不过很快她嘴唇紧抿。
“阿郎自个过得好哩,妾就心满意足哩。”
“他会死。”
梓娘猛然抬头。
那甜笑的俏脸近在眼前,很近,仿佛依着贴了一样。
而那相贴的笑脸,嘴咧得越来越开,原本的甜笑,越来越显得森然,一双眼睛越发泛白,透着森然的鬼气,苍白中透着让人心悸的阴冷。
梓娘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可是她还是死死与这双眼睛对视。
“你是甚意思哩?”
“你死得早些,没看到你家阿郎替你手刃了仇人。”
梓娘眼睛睁大。
并不愚笨的她,很快就想通了,阿郎杀了吴神婆!那可是联名奉承那花仙姑做法主的神婆!这般做的阿郎,定然要成为花姑会的眼中钉!而阿郎现在可没有功名在身,别说举人了,连秀才都不是!
阿郎危险哩!
可为何还呆在青安县,何不快点逃离,隐姓埋名,还在这里为她唤魂?
虽说没有阿郎诚心唤魂,她怕是还如先前那般浑浑噩噩。
可是现在不是做这些的时候。
梓娘看向阿郎离去的方向,打算跟上去提个醒。可很快脚步又一顿住,吸了下鼻子,转过头又看向了那红衣女鬼,正甜笑看来,突兀的又没有方才那阴森鬼气。
那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和阿郎现在人鬼殊途,想要见个面,还要依着对方,而按照对方所言。
“阿郎他哩,真的就必死无疑?”
“他不仅替你手刃了仇人。”
甜笑姑娘又凑了近来,凑到了她耳边轻声说:“他还自称是仙人转劫下凡,说有妖邪蛊惑君王,霍乱朝纲。把矛头指向那花仙姑,说他下凡来就是要收拾了花仙姑……说了这等大言,还是在这等大庭广众之下…”
瞳孔不禁震颤起来,梓娘嘴张了张,似乎想要多吸几口气,可胸口闷得慌。
“可不得不说,为了与你的情谊有这番勇气,真让人刮目相看。可也因此,这天下的花姑会绝不会放过他。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书生,也绝不可能是什么自称的仙人,不然他早就见到你了。像他这样子,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死于非命。而死了后,就算是有情人也不一定能重逢。可阿母大发慈悲,她会候着,在你家阿郎死后,把他接过来,让他和你一起儿…”
“……”
“怎的?不心动吗?大伙儿可都羡慕你了。”
“妾就算哩,一直都是任人摆布的命。可阿郎死后…”
说着,梓娘转过头来,眼中含着泪。
“也要受你家阿母摆布吗?就不能让阿郎投个胎吗?”
“……”
甜笑姑娘转头看向他处。
很快又一脸甜笑的回过头来,只是这一次,她距离梓娘远了一些。
“很遗憾,可并不能…阿母她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更改的,所以你呀,莫要想太多。”
那纤细白皙分明的手,又轻抚在了梓娘的脸上。
“…嗯。”
梓娘轻声应道,一副接受了现实的模样。
甜笑姑娘的笑容也越发灿烂,转过了头,看向了,那黄纸铺路的尽头处。
“也该见面了,你们。”
突的一阵阴风。
徐安及邱长明猛然回头望去,只见满街的黄纸飞舞着,吹向他们身后。
就在他们眼映的来时街道处,一道身影静立在那儿,阴风仿佛是从那处身影传来。
叮铃铃铃铃。
手中的引魂铃被风吹得连连作响,那白色的幡子也剧烈的舞动。
徐安不禁睁大眼睛,接着又被风吹得眼睛不禁眯起。
在他因此不适微微偏斜目光时,下一刻,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那身影,着及到近前,似乎也挡住了剧烈吹来的阴风,他立刻就看向眼前。
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哭过?
在他一愣如此想时,就不禁问。
“你为何在哭?”
“见到哩阿郎你,一时情不自禁,阿郎哩,妾就要投胎,不用想念。”
抬起手揩了揩眼,梓娘笑着说。
然后,她沉默了会儿,又突的开口。
“…不要死。”
徐安察觉到不对的蹙眉。
梓娘在掩饰什么。
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表现得不利落,有点出了岔子,她也连忙笑得眼睛眯缝,又抬起手揩了揩的说:“只是太激动哩,真的哩,毕竟看到死后阿郎你为我做得那些,怎能不激动哩!所以也知晓阿郎的情况,所以,才希冀阿郎你不要死。”
“……”
“一定要活着。”
双手一把抓住他的一只手,捧起,令他感受到了那并不温暖的温度,真的不是活人。
接着手一松开。
“好哩,阴司的差役还等着了,阿郎哩切记要活得好好哩,切记…”
“梓娘…”徐安叫了一声,还想询问什么。
可梓娘飘然转过身去,眼看就要飘走。
可又在最后飘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回身,再提醒一句。
“可不要死哩,阿郎,妾会伤心的。”
“可你不是马上要投胎吗?”
徐安问道。
梓娘笑了笑,就要说最后一句逗趣的话,来让阿郎安心下来。
“就算投胎说不得妾也能记得……”
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掩饰些什么,梓娘你且说清楚,就算是要走,也要不留遗憾。”
这让梓娘下意识的挣脱,作为鬼体,按理来说很容易挣脱,可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的挣脱,却挣脱不得,那手牢牢的抓住她。
这让她一时不由慌了神。
“阿郎!且松手!”
不禁叫出来。
可这样却让他抓得更紧,她也越发挣脱不得。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就在她这样困惑不解时。
一道唱腔悠然而起,也落入到了她的耳边。
“心难舍,手难离,浑浑噩噩痴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