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了摆手,让这位送信的仆役退下,在其退下后,邱长明看到徐安放下信来,眼神有些涣散,就开口轻声问询:“来自青安县的信,却是有什么急事?”
徐安低下头,稍微深吸了口气,醒了醒一下神后,他拍了拍额头,闭上眼睛道:“让我在好生想一想,却是有些醉了,脑子不灵醒,我需要在想一下,不然脑子很乱。”
“是不是要急着处理?若不是急着处理的事,或无法急着处理的事,那就权且先放下,休息一宿,等头脑灵醒了才能更好想对策。”
“…我是怕。”
“怕什么?”
没有立刻作答,徐安继续捂了捂额头,干脆转身进了房间。
邱长明也跟上。
都在一张桌前坐下,徐安将手中的信放在桌上。
看着那封信,邱长明就试探着问:“我可以看罢?”
徐安点头,摆手示意可以。
邱长明就不打扰他继续寻思,拿起那封信看了起来。
这么一看,却是明白了发生什么事。
信是由赵县令所写,传达的事是,梓娘及李阿木被吴神婆抓住,却是由于邱长明与赵县令谈及事情时,没有避开下人,致使事情传出,让在县令府上的吴神婆,知晓了梓娘向‘陈仲义’通风报信之事。
于是不甘抓不住陈仲义的吴神婆,心怀险恶的将梓娘及李阿木抓住。
正好吴神婆有驱除在青安县肆虐的妖邪之事,干脆就声称,逃出县令府上的妖邪以附体在这梓娘的身上,为了除去这妖邪,明日要当众在青安县作法,让这为祸人间的妖邪,彻底的歼灭!
说白了,就是要当众处刑。
县令对此也无法,毕竟吴神婆蛊惑人心,引得民情汹涌,大家都是愿意看到妖邪被作法行刑。
毕竟人情礼法自古以来就被视作立国之本。
民间本来就私刑泛滥,有些时候民意起来示众动刑,官府也不好插手甚至追究。
这是一种惯例,世人甚至都习以为常。
哪怕是有所不公,可赵县令说自己也真的无法。
当然,看到信中这番解释的邱长明也明白,这也和赵县令怕事不无关系,不敢轻易动这民意纠纷之事,本就是官府常态。加上事涉的吴神婆,居然还能牵扯到当今圣上,那他更加怕事了。
略过这没有营养的推脱之言,邱长明继续看着后续。
提到了,赵县令知道陈仲义重视那将被作法处刑的梓娘,所以才会特意写上这封信送来通知。
至于是怎么知道要联系张家?
却是邱长明与张家员外有旧并不是什么隐秘。
这年头行游之事,多是路程上托地方有关系之人接济。
按着这个思路,赵县令自然就试着联系张家,于是就送得信来。
将信放下,邱长明不由说道:“却是我行事不够周密,当时应该避开闲杂人等,不然也不会致使这样的事发生。”
“本是我的事,我亦也没有考虑到,又怎能怪责到你的身上?”
徐安摇摇头,目光定定的看着眼前桌面,视线时而涣散,时而凝聚。
这样一幅呆然的样子一会,他用手轻拍了两下桌面,声音像是含着什么问道:“你说我该不该前去?”
邱长明自然明白前去是去哪里。
他嘴唇抿了抿,还是开口:“前去必然是会危险的,也无有得力的帮手,张员外那里,顶多送我们过去,不敢作为臂助。毕竟那猖獗的吴神婆,实也有猖獗的资格,毕竟是联名奉承那花仙姑作法主的神婆了。”
就算对邱长明来说,这也非常的腥臊。
徐安点头。
“也即是说,我若去只能一人力之,而那神婆却可纠集一县之民。这等差距,除非神仙,不然无法。”
听到这话,邱长明眼神波动一下,不过看到徐安有些颓唐的样子,他也没做什么表示。
徐安深吸了口气。
“我很不敢去。”
“人之常情。”
“我也有不去的理由。”
“总是有理由的。”
“是的,总是有理由的,陈仲义之事,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一定程度上的自曝。
接着徐安哂笑。
他用手捂脸。
“可我怕,虽说,陈仲义之事与我无关,但是若无梓娘心切通知,我可想不到青安县还有吴神婆这等恶意使然袭来。我因梓娘避得灾祸,而梓娘之祸,若是上心点,其实可以避免。而事到如今,梓娘身陷囹圄,我切也算是她唯一的希望,虽希望渺茫,可我真的该不管不顾吗?我真是怕,我这样不管不顾之后,想到如今之事,心中难安。”
“那你,作何抉择?可想好?”
邱长明问。
徐安点头:“因缘际会,虽说我不知会得何果?也不知我会不会后悔,就算坚持本心,也可能徒增笑料。可是一时之性难却也,一时之情难舍也,争一时,而不争一世,本是人心本性,畏死?当畏,畏不死而苟且,就不能畏吗?”
“畏。”邱长明也叹息。
“是的,都畏,畏来畏去,我终是做出衡量。在此时,在此地,畏不死而苟且,更甚畏死。邱先生。”
徐安郑重拱手。
邱长明正襟危坐。
“请言来。”
“明日,就请邱先生记述一下经过,无论是何结果,至少,让人记得,我来过。”
邱长明一愣,便道:“徐生你是想把我排除在外吗?我也可与你一同面对。”
“此等事体,多一人不多,邱先生你只要在场旁观记好,只要不出头,那吴神婆也不会特意惦记你。”
“可、”
“拜托,我亦是想求得人记住,至少事至卒然,不过白白挣扎,也有个临头安慰。”
“…吾当为徐生记。”
徐安俯身,郑重一拜,邱长明受过后,连忙将其扶起。
接着想到一事,便问:“记下后,用徐生,还是陈郎?”
听得此问,徐安愣然。
随着笑起。
“既已重本心,那便依心而定。我终究不是陈郎,徐生于我更恰合,便是徐生吧。”
“我认识的,也却是徐生。”
邱长明笑吟吟颔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