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指挥使,节度使府那边传来消息,让你盯好城外金鳞军的将士们,如果有任何异动,直接包围他们。”
一个面容阴翳的中年人站在军帐里,对着正在看着沙盘的席立良说道。
席立良大大咧咧地一笑:“宋使者放心,我每天都安排几十个斥候紧紧盯着金鳞军,只要有一丝不对劲,他们都会马上到我营帐里汇报。”
他扭头看了看军帐里的时刻,道:“使者也知道金鳞军是骑兵,现在这个时间,他们正在外头的草地上一批一批遛马呢。前前后后已经出来了四五批上千人,看着怎么也不像有调动的样子。”
“最好。”阴翳中年人心里松了口气,接到城内宋府传来的消息,他一刻也不敢懈怠,马上就跑来了镇南军的营帐里,担忧解决了,但他嘴上可丝毫不饶人,“席指挥这位置究竟是怎么来的,自己心知肚明,可不要做些自误的事情。我家家主能把你扶上这个位置,也能让你一朝落地。”
“好自为之!”阴翳人冷哼一声,走出了军帐。
账内,席立良一拳重重地砸在沙盘上,脸上已经布满了愤怒,这货天天在他面前颐气指使,动不动用免官来威胁他?不过就是个宋家的家奴,真你娘的狗仗人势!要不是看在宋齐丘的面子(权力)上,席立良早把他碎尸万段了。
……
……
不远处金鳞军的军帐里。
一个全身上下笼罩在宽大的黑衣中,看不清面容的人说道:“段指挥,事情安排的如何了?”
段国夫知道面前的这人是李弘冀新创的耳目司的成员,回道:“已经按照大王的吩咐,让一批五百人重复去外面的草场上放马,后方的斥候被我们解决了,剩余的四千多人在副将季良锐的带领下,已经悄悄出营,往南昌城北门去了。”
黑衣人点点头,说道:“既如此,那我马上入城禀告。”
段国夫看着黑衣人身形矫健地出了营帐,左手握拳,用右手大拇指抚摸着自己的指关节,眼神垂下,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说,耳目司传过来的这个办法是真的好用。至少,距离金鳞军不过几里之地的镇南军就被完全地蒙蔽了过去。
就是不知道这个办法是大王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柴克宏想出来的。
——他希望是大王。
……
……
季良锐带着大批军士躲在距离南昌城北门不远处的树林里,这里可以遮蔽身形,又加上天色已经渐黑,他有自信,城上的守军压根发现不了他们的身形。
他勒住缰绳,朝着一旁同样骑在马上的劭目说道:“你看好了,一旦城墙上竖起黄旗,马上告知我!”
“二哥都问几遍了。”劭目的脑袋没有偏移,视线依旧紧紧目不转睛地看着城墙的方位,“我你还不放心吗?别的不说,我这双眼睛,从来没让任何人失望过。”
季良锐当然知道,劭目的眼睛在原本的龙骧军中出了名的好,也是靠着每次考校的时候骑射百发百中,他才被段指挥逐步提拔,直到现在统管一营的营主。
只是他初次独自领兵出征,心情上难免忐忑急躁了一些,这才忍不住频频发问。
“二哥,我有一事不明?”劭目似乎也是看得久了,有些无聊,“明明我们的驻地在南昌城南门,为何要南辕北辙地绕一大圈来攻北门?”
因为劭目极有能力,所以段国夫和季良锐都对他十分欣赏,三人不像是上下级,更像是兄弟。
季良锐面对劭目的问题,神秘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想想,南门虽然离我们营地很近,可是它离镇南军的营地近不近。而且正因为我们驻扎在南门,宋家绝对会在南门增强守备的力量。而离我们相对较远的北门,因为没人想到,所以城门上守军的数量更少,实力也更弱,更好攻打。”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劭目激动地说道:“树了!二哥!树了!”
季良锐马上反应过来,对着身后的传令官大喊道:“传令全军,全速出击!”
说完,他率先一夹马肚,飞快地窜了出去。
……
……
尤生顾不得自己腹部流出的汩汩的鲜血,高声喊道:“城门,去把城门打开!”
蒋飞一把将插进一个守军脑袋上的大刀抽了出来,听到尤生的吩咐,立马行动起来,跟着几个尚还有力气的人一齐跑过去拉着吊绳,将正在快速合上的城门的势头遏制住。
“老孟!”
蒋飞听到自己左侧传来一声悲凉的叫声,扭过头一看,平时在义社中嘴皮花花,幽默十足,很讨大家喜欢的老孟被一个城门守军一刀捅进了心脏里,再拔出来的时候,老孟整个身子已经没了声息,软绵绵地倒塌在地上。
脑海中突兀地浮现平常老孟与自己笑着说话的画面,蒋飞红了眼,提起刚才丢落在一旁的大刀,冲了上去,怒吼道:“你们开城门,我去给老孟报仇!”
城门守军的战斗力明显不行,之前也是靠着老孟双手拉着缰绳,无法反击,再加上又是偷袭,这才得手。
蒋飞迎上去之后,三下两除二就把他给枭首了。
与此同时,在义社几人的努力下,城门终于偏离许多,形成一个宽大的倒八字,已经能够容纳并肩的五六人进出了。
就在城门刚刚完全打开的那一刻,蒋飞听到脚下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就好像地震了一般。
还没等蒋飞缓过神来,他就看见从城门外涌出一股黄色的洪流,像一把锐利的弯刀,直直地插进了南昌这座城市千疮百孔、腐朽不堪的心脏。
这些精锐的骑士们很快加入了战局,不言不语,一刀一个,精准无比地毙命着每一个北门守军士兵。
他听到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指挥道:“三弟,你带着一千人去节度使府,一定要保证大王的安全!”
“那你呢哥?”
“别废话了。”季良锐回了一句,“我当然是去宋家!”
“还有,告诉将士们,绝对不可以扰民,如果出现烧杀抢掠百姓这等事,立斩之,不犯法!”
“是!”
劭目带着一千士兵往节度使府去了,季良锐则是看向了坐倒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蒋飞,抱拳道:“多谢壮士开门,我还有要务在身,不便寒暄,待事成之后,一定来找壮士喝酒,到时候,不醉不归!”
说完,他畅快地笑了一声,一提马头,朝着宋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后方的士兵见状,也各自跟上。
刚才还显得热闹无比的南昌北门,此刻却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潺潺的月光照射下来,隐约能看到穿着盔甲的守军尸体和穿着布衣的义社尸体交叠在一起,剩余存活下来的人都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蒋飞要去扶尤生起来,被他挥挥手阻止了,说道:“我没事,还留着一口气就行。你带着还有力气能动的兄弟们,把死去的弟兄们的尸体都拖到城外好好安葬了。”
“可是……”蒋飞还有点犹豫。
尤生语气加重了些:“让你去你就去!人家是因为我们两个才遭此灾,我们能为他们做得不多,落土为安是一件!”
沉默了一会儿,蒋飞终于还是没有反驳尤生,去搬运尸体了。
尤生躺倒在地上,眼神悠悠地望着月亮。
柴将军,我可是按照你说的做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
……
阴翳宋使者带着盛怒走进了席立良的大帐,怒骂道:“席立良!你真是个废物!”
席立良被骂得莫名其妙,一下子呆住了,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你口口声声和我保证,派了几十个斥候盯着金鳞军,绝不会出现任何差错!”宋使者的嘴巴像是机关枪似的一刻不停,“可现在呢?人家都绕到北门去!进城了!而你呢?你对此一无所知!”
“你和你那几十个斥候一样,都是些扶不起来的废物!等着,这件事过后,我一定会向宋节度禀报这一切,到时候,看看你这狗屁的洪州指挥使的位置还坐不坐得稳!”
已经回过神来的席立良面色阴晴不定,一是对于金鳞军偷偷溜到北门甚至还进城了这件事他也十分惊诧,二是他对面前这什么狗屁的宋家的走狗忍耐度已经达到了极限。
宋使者还不过瘾,痛骂道:“怎么?你还有脸摆出这副样子?我告诉你,全是因为你的疏忽……”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一道寒光朝自己劈来,顿时瞳孔睁大,脸色永远定格在了惊恐的那一幕。
席立良收回染血的长剑,宋使者的头颅也刚好落在地上,发出“咕咚”一声。
“来人!”
席立良大喊一声,帐外的驻守的士兵马上跑了进来,看到已经没了头颅的宋使者吓了一跳,但还是单膝跪地道:“将军有何吩咐?”
“你去一趟城内,给南昌王上表,就说——”
“镇南军,永远是朝廷的镇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