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平静地一天天过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已是昇元四年十一月,公元940年十二月了。
而早已议定好行程的东巡,就这么悄然如约而来。
东巡之前的最后一件事,是阅兵,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拉出去的这一支队伍,可不只是摆着玩玩,是切切实实地和皇帝的命挂钩的,要是军士不可用,试问哪个皇帝敢轻易出去?当然,明堡宗不算。
这天大清早,李昪拉着尚未清醒的李弘冀到了后军校场的高台上,王安和陈觉各自站在一边。
只听见李昪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振奋人心的话,然后大手一挥,示意王安开始演练。
五代时期的军队制度基本沿袭唐代,以百人为都,五都为营,五营为军,十军为厢,每厢约两万五千人。厢的最高长官称为都指挥使,有正副之分,厢之上设有番号军,领两厢兵马,归中央统领,置有统军、副统军、都虞侯等将官,由于地位重要,这些将官往往兼领地方节度使、中书令、侍中等官职。
当然,这也不尽然,各国之间的官职区分略有不同,比如说柴荣一征南唐时主帅就是行营都部署。
柴克宏面色凝重,严肃地对着金鳞军将士们嘱咐道:“这半个月以来,殿下对我们的要求无不允从,诸位军饷甚至伙食都高出禁军一大截,而今就是我们展现成果的时候,所有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若谁敢出了差错,我之后定不轻饶!”
“都听清楚了没有!”
“唯!”
金鳞军五百人的叫喊声响彻了整个校场,就连高台上的李昪也对其频频侧目,朝着王安问道:“王卿,那支脖子上绑着黄色肩巾的,是哪位将军领的队伍?”
五代时期唐式护项逐渐被取消,取而代之的是系在颈间的肩巾,肩巾多由锦帛制成,除防尘保暖外,还起到防止脖颈与背甲摩擦的作用。这种肩巾起始于五代,盛于宋、元、明三朝。
没等王安说话,李弘冀就站出来了,神色颇为自豪:“是孙儿的亲军。”
“哦~”李昪讶异地说了一声,他倒是没想到这是整日在军营里饮酒作乐的柴克宏带出来的队伍,毕竟那一营队伍看起来军容严肃,怎么看也不像是半个月练出来的,“那我倒要看看,弘冀的这支亲军,练得到底怎么样?”
王安往前,示意传令官吹号。
伴随着一阵悠长的号角声,站在最前方的五百士卒在自己主官的带领下直奔高台下方,开始演练一些基本的行军动作,说是演练,其实就几个基本的战术基础动作,比如说现在这一队,演练的就是手持盾牌的盾兵和后面手持长枪的枪兵互相轮换,先是盾兵顶住往前进,等到两方接阵的时候,盾兵再微微收盾,两盾之间露出一点空隙,枪兵的枪就从盾牌的缝隙中刺探出去,收割敌人,如此反复。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基础动作,这队士兵在演练的时候,还是出了不小的差错,变换的过程中,时常有枪兵的长枪忘记刺出去,或者盾兵的盾牌未曾收紧。
李弘冀看得十分难受,但李昪竟然满意地点了点头,还赞扬了这一营士兵。
很难想象,在那个混乱的时代,这样的军队,竟然已经算得上是上乘,也正是这样在南唐君王看来无比精锐的部队,将来在后周真正精锐的部队面前,不堪一击。
后来又过了几营,但表现都没第一营表现得好,这也使得李昪的眉头皱了起来。
终于,李弘冀的金鳞军出场了,众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这一营的军队上面。
只见金鳞军的五百人整齐地像一个完完整整的方阵一般,没有任何人突出,也没有任何人掉队,一列盾兵和一列枪兵之间的距离随着移动竟然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这五百人完全是一个人,随心而动。
第一列的盾兵将盾牌砸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才露出一条缝隙,二十五杆长枪一杆不漏且坚劲有力地从空隙中刺出,凌厉的破空声就连高台上都隐隐能够听闻。
演示完毕的第一批人对半分开,快步从左右两边回到了队伍的最后方,紧接着,第二批人迎了上来,重复同样的步骤,就这样一批一批,直到刚开始的第一批人又重新回到了队伍的前方,这次演练才算结束。
在柴克宏的指挥下,演练完毕的金鳞军小跑着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而此时的高台上,已是鸦雀无声。
“皇爷爷觉得,孙儿这亲军练得如何?”李弘冀神采奕奕地看着李昪,满脸都写着“你快夸我”四个字。
李昪很不想看到这小子得意的样子,但李弘冀这军练得确实是好,水平远远超过神武军一大截,于是只好道:“你用心了,赏……”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李弘冀的这一支亲军叫什么。
“金鳞军。”李弘冀贴心地告知自己的皇爷爷,“孙儿的这支队伍叫金鳞军。”
“金陵军?”
“是鳞片的鳞。”
“赏金鳞军将士绸一匹,将官倍之。”
待李昪赏赐完毕,一旁全程一言未发的陈觉开口了:“南昌王不愧是是齐王长子,不足半月就练成如此强军,当真是天生将星。臣为陛下贺,为大唐贺!”
然后他就看到,李昪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露出喜悦之情,而是眼神古怪地看向他。
那小子要杀你,你还搁这夸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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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书·成祖本纪》
初,帝述志于勤政殿,烈祖嘉之,以德昌宫巡检使付于帝,令帝稽查宫内支出。帝少聪慧,渐长,愈发神秀,与常人相异,故不能以常理度之。既受官职,领威武侯秦宝将五百人出东华门,先请户部数十人相从,后至勋家,得金三千两,银万两,珠宝不计其数。烈祖闻之,始知勋贪婪至此,由是大怒,命诛勋九族。
及归,问赏,帝乃言兵。烈祖知帝志,许之。帝寻智勇侯柴克宏为将,宏时任龙武军都虞侯,以好声酒、不知兵闻名于三军,人多鄙之。见帝,以为圣主。帝因宝有旧,乃要其营,以宏为营主,宝副之,建营号“金鳞”。既而成军,帝大喜,题诗曰:“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世人始知帝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