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低声念了句佛号,让出身位,“小施主慈悲心肠令人动容,那就入此门吧。此门一进有六关,每过一关,可得千金。”
李慕侠拱手抱拳,“多谢大和尚。”
木门闭合刹那,十八根齐眉镔铁棍同时杵地震响。棍僧袒露的臂膀泛起金铜色,竟是少林金钟罩。李慕侠剑穗无风自动,忽见棍阵如莲华绽放,十八道棍影织成天罗地网。
“十八罗汉,请教了!”
“武当李慕侠,请教。”
十八罗汉棍阵乃是少林闻名已久的阵法,由十八名千锤百炼的棍僧组成,一旦成型便可棍下囚龙。
李慕侠坐视棍阵成型,持剑飞入阵中。
此棍阵对很多人来说棘手无比,可偏偏对于独孤九剑来说,随手可破。所谓的阵法,就是由一些心意相通的千锤百炼默契无比所组成得到精密仪器,而独孤九剑,则专攻弱点。
越是精密的仪器,一旦出现差错也就越容易损毁。
少年身形骤缩如猿,铁剑斜挑棍阵七寸。但听金铁交鸣声里,三根镔铁棍应声而断。原来这罗汉阵以伏魔杵法为基,却更为精妙,阵眼无时无刻都在变化。李慕侠足踏八卦方位,剑尖总是能点向阵眼,逼得数位武僧回棍自守,罗汉阵势立时滞涩。
非是阵法不行,也不是棍僧无能,而是李慕侠总能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不合适的位置,导致十八罗汉棍阵根本动不起来,这让一向以棍阵对敌的棍僧憋屈至极,莫名其妙的就败了。
李慕侠剑峰一转,持剑而立,“各位大师,承让了。”
为首的棍僧摇了摇头,“败了就是败了,无需借口。小施主剑法超群,可谓当世一流。”棍僧面有犹豫,“小施主,你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下一关你必然无法逾越,可那位师伯乃是菩萨心肠之人...”话到此处适可而止。
李慕侠郑重施礼,“多谢大师赐教。”
第二道门缓缓打开,李慕侠转身而入。
圆真外出许久,今日才归。一回来就看见寺中的小沙弥交头接耳,而少林如今这个样子,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立刻上前偷听,只见那两个小沙弥说的就是李慕侠闯关之事,正在打赌能闯到第几关呢。
一看圆真过来,他们立刻噤声问好,“圆真师叔。”
圆真点了点头,“嗯,你们也好。对了,这寺中怎么这般气氛,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于是两个小沙弥叽叽喳喳的讲述着李慕侠的事情,圆真听完之后,心中一动,莫非是那一日夜闯汝阳王府的小道士?定然是了!天下间哪有这么多的少年高手,而且还都是道士。
他眼珠一转,自己如今在汝阳王府做供奉,缺的就是一个晋升之资,若是这就去报信,想必自己也能入了王爷的眼。想到这,他转身就往寺外走去。
搞得两个小沙弥一头雾水,“圆真师叔怎么又走了?”
“可能是忘了拿什么东西吧。”
第二道门内,一个老僧盘坐于场中,垂头闭目。
“大师,小子前来闯关。”老僧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睛,“是你啊,我在这等你多时了。老僧空见,见过小施主。”
空见!李慕侠面色骤变,这少林真就是不想给钱啊。
少林寺见闻智性四大神僧闻名天下,其中空见神僧更是当之无愧的少林顶梁柱。平日里就是在寺中静修佛禅,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出山?
就是张三丰来了,也得打过一场。
现在的李慕侠,完全不够看!
“那也就无需多言,动手吧。”
李慕侠深吸一口气,抽出手中长剑,横置齐眉,正是独孤九剑总纲起手式,“大师,请了。”
空见的目光却在他的剑身之上停留,“好剑法,怕是已经快有了剑意,就是这等剑法,不是武当绝学吧。”
李慕侠坦然,“意外所得。”
“武当怎么也算大门大派,怎么武器却如此破旧?”
李慕侠不知道这老和尚东拉西扯有什么目的,可还是如实回答,“出山之时,自然是宝剑,可如今这把剑下,不知道斩了多少贪官恶贼的头颅,染了不知道多少邪魔外道的鲜血,剑虽然破旧了点,但剑锋尤利。”
“阿弥陀佛,小施主可知苍生贵命,菩萨心怀才能普渡世人,如此嗜杀,终究会误入歧途。”
李慕侠目光凛冽,对老和尚的话不屑一顾,人命是人命,畜生是畜生,有些人所作所为还不如畜生,杀他们也许不顺应天道,可顺应人心就够了。
“道与佛不同,我们不讲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对于坏人,我们一向只杀不渡。”
“可我听说,小施主与那明教之人混在一起。”
李慕侠不耐烦的道:“老和尚不要多话,我愿意怎么做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打还是不打,我急着用钱呢。”
大和尚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小施主都有如此菩萨心肠,我一个做和尚的,又怎么会为难你呢。这一关,就当你过了。”
李慕侠一听不用动手,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这个和尚他是真打不过啊。
“多谢大师!”
“小施主!”空见忽然叫住李慕侠,“值此乱世,天下苍生皆受苦楚,你又能渡几人呢。这么做,可是会惹火烧身的。”
李慕侠想也不想的回答,“能渡几人就渡几人,不然我学什么武功信什么道。”
看着李慕侠还准备往后走,空见叫住了他,“别走了,后面没人了。”
李慕侠惊讶,“那这么说有六关。”
“没有人认为你可以闯过第二关。”
李慕侠立刻想明白了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吗,为了点钱还用这招?”
空见苦笑,“操持一寺事务,方丈也难以坚守佛心,俗世洪流能够明哲保身就已经很好了。”
寺外忽然传来吵闹声,一个僧人急急忙忙的进来,“长老不好啦,元兵围了寺庙,说要抓捕恶贼。”
李慕侠暗道不好,这是奔着自己来的,没想到少林这里汝阳王府也会有眼线。
“小施主快从这里走!”空见往角落一指。
“那我的钱!”
空见哭笑不得,“万金之财,不日就送去你那同伴手中,多余的就当是我老和尚做一回菩萨之事。”
李慕侠掉头就走,声音远远传来,“多谢了老和尚。”
李慕侠眼见正门后门都被堵住,只能翻墙入了密林,可还是被其中一人发现。
“小贼,哪里跑!”弓弦震动,一根箭矢发出刺破空气的尖啸声疾驰而来。李慕侠挥剑斩落,回头看了一眼,是神箭八雄!看样子汝阳王是真发火了,竟然把这八个人都派出来追捕他。
事不宜迟,这么多士兵双拳难敌四手,先跑为妙。
这一追,就是七八日。
李慕侠蹲在一大树之上,身侧蹲着一只好奇的猴子,试探了几下发现李慕侠没有敌意,过了一会就开始上手给李慕侠抓虱子。可李慕侠此刻先天无极功已经达到了第五层,已经是百虫不侵,自然不会有虱子。
他一身道袍早就被树枝挂的破烂,身上也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身上还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脚下传来脚步声,正在小憩的李慕侠睁开眼睛,低头看去,更加狼狈不堪的神箭八雄中的老大,赵一伤,此人善使一张小弓,射出的箭却无人不伤,只是眨眼的功夫,你就可能被射穿心脏而死了。
李慕侠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的伤疤,心有余悸,自己就是差一点死在这一招手里,要不是独孤九剑的破箭式天克暗器,自己已经死了。可即便如此,还是被这一箭射进肌肤肋骨。
“李慕侠,你个小畜生,给我出来!”赵一伤愤怒的如同野兽般嘶吼。
他们兄弟八人带着近百人进山追捕李慕侠,可至今为止,竟然只剩下自己一人!其他人都亡于李慕侠剑下。
李慕侠没想到这赵一伤竟然如此厉害,怕是玄冥二老若是单对单,也会被这赵一伤所杀。
他缓慢起身,蹲下身子将已经破烂不堪的长剑抽搐,可就是这剑刃摩擦剑鞘的声音,被赵一伤听到,抬手就是一箭!
赵一伤手臂之上绑着一张小弓,形似单手弓弩,发出的箭矢也是小巧玲珑,可就是这种箭,可怕至极,每次抬手没等看清楚,箭矢就已经到了目标。
“小畜生看箭!”赵一伤双目赤红,九支铁箭竟呈九宫排列。李慕侠疾退,剑舞成光幕。破箭式堪堪挑飞八箭,第九箭却刁钻地穿透腋下空门。危急时刻,少年竟张口咬住箭簇,满嘴血腥间反手掷出长剑。
赵一伤若有所觉向上一抓,竟然以血肉之躯抓住了剑刃,他的手掌血肉割裂,几乎听到了剑锋手骨的摩擦声,可他却似乎没有痛觉,大笑着将小弓抵在了李慕侠身上。
李慕侠立即弃剑转身,一出手就是武当天蚕功,透明四线乃内力凝结而成,柔软似棉,拨动了赵一伤持弓手臂,导致这一箭射偏,箭矢紧擦着李慕侠脖颈而过,一丝鲜血飞溅。
赵一伤眼中露出一抹决然,恨声道:“小畜生,和我一块死吧。”
赵一伤狞笑着扣动腰间霹雳弹,山石迸裂间两人齐齐坠崖。李慕侠急运壁虎游墙功,五指在岩壁犁出深深血痕。下方赵一伤忽然甩出缠龙索,玄铁锁链如毒蛇噬向脚踝。
“梯云纵!“李慕侠足尖轻点锁链,借力翻上崖边枯松。却见赵一伤袖中寒光再闪,三支小箭呈品字袭来。少年忍痛拧身,再无着力点,一同落入悬崖。
李慕侠只觉得天旋地转,冰凉刺骨的河水将自己包裹,赵一伤已然气绝,可依旧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浮起。最后他狼狈的拖着赵一伤的尸体上了岸,休息片刻,在他的身上翻找出了一本名为【伤心小剑】的密集,只是不知因何原因,只有半本。
他苦笑着想要运转内力治疗自身,忽然觉得内脏剧痛,一口鲜血吐出,头晕目眩之下,眼前的世界慢慢黑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他只希望自己不要莫名其妙的被野兽捡了尸。
.......
周芷若捧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床榻上少年身上伤痕交错,当她指尖触及那道横贯肩胛的箭伤时,李慕侠突然翻身扣住她手腕,未愈的伤口崩裂染红素纱。
一个鲤鱼打挺擒住那只手将人压在身下,却闻到了一股幽香,以及瓷碗碎裂的声音。低头看向温香软玉,却是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如同一汪清潭深不见底让人深陷不可自拔。
女孩惊叫了起来,李慕侠迅速打量了一下周围,判断出自己可能被人救了,而自己现在行为多少有些不妥,于是果断的头一栽晕了过去。
外面的人听到尖叫声闯了进来,“芷若,怎么了!”
周芷若连忙起身,脸蛋通红,指着床上的李慕侠“他...师傅,他...”
“好了芷若,你出去吧。”
“是,师傅。”
等到房间里的人都走了,那师太才开口,“好了,小子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李慕侠紧忙起身,定睛一看竟然是个老尼姑,“原来是灭绝师太,小子有礼了。”
灭绝师太虽然神色冷冰,好像别人欠她几百万似的,可语气却缓和了许多,“小子,做的不错,也算是没丢了武当的威风。”
“不敢当,只是分内之事。”
“是几日前,你昏迷在河边,被我派弟子发现,看你是武当复试才把你带回来。小子,这些日子你做的事,不可谓不惊天动地啊,那些追兵都跑到峨眉来找人了。”
李慕侠还以为是灭绝师太埋怨自己将麻烦带到了峨眉,所以连忙答应,“我明日就下山,必然不会将麻烦带到峨眉。”
“哼,”灭绝师太一甩衣袖,“你以为我峨眉是怕麻烦吗,那些鞑子若是敢上山来,也要问问倚天剑答不答应。”
如此,李慕侠也只能在峨眉住下来。
不过这里毕竟都是女子,还有很多和李慕侠年龄差不多大的姑娘,他生怕乱走惹出事,就呆在房间里不出去。
先天无极功功效神异,身上的伤几日变好了,而经过这场战斗,自己的内力更上一层楼,他脱下上衣,看着体型完美初具肌肉的上半身已经见不到一条伤疤,也是惊异先天无极功的厉害。
“李少侠,我师傅让我给你送膳。”李慕侠还没来得及穿衣服,两个少女就已经推门而入。
一个卿卿藏媚,胆子很大,那双明媚的眸子滴溜溜的在李慕侠身上打转,而另一个,则要美的多。
峨眉粉色衣袍被她改过腰线,裹着尚未完全抽条的清瘦身量,像初春梨枝上将化未化的雪。脸上的绯色如同雪上梅花,透着可爱。
一头乌黑长发被羊脂玉簪盘束,总有几缕不服帖的碎发垂在晶莹耳垂边。
月华淬玉骨,冰瓷染霞色。
李慕侠眼中闪过一抹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