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蹦子走到村口,就被看到,人家大声说道,“这不是玉存吗,咋到现在才回来呢。刚才还看到您爹在村口转悠呢!”
夏玉存没办法只能让三轮车停下,下来车跟大家打招呼,要知道村里邻居乡亲就是这么个规矩,要是在外面干活的回家了,不下车,那就被说成架子太大,以后再见面人家可能就不搭理你了。“也不晚,赶得上晚上熬夜呢!”夏玉存也就打着哈哈说话。
“赶紧回家吧,老夏头都害怕你不回来过年呢!”另外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摆摆手说。
“我走了,回头来家玩儿!”夏玉存并没有再上车,而是跟着三轮车往回走。几步路,不能来来回回上下也够麻烦的。
他前脚走进院子里,发现家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丝过年的气氛。往年不要说到了年三十,就是从年二十三开始就算是过年了,家家户户不上工,就是在家里想办法弄点好吃的,所以厨房里一直都是散发着香味呢。可是,老夏家院子里像是没人打扫过,遍地都是树叶沫子啥的,看上去像是没住人似的。“爹,我回来了!”尽管有这个感觉,夏玉存还是一如既往叫了一声。
然后就听到上房里有了动静,“是玉存回来了?”老夏头的声音,说话间,人披了一件破棉袄,掀开棉帘子,就出现在夏玉存的眼前。
“爹,大白天的,你这是睡觉了?二婶子呢?”
“走,进屋说。”老夏头帮儿子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搬进屋里。夏玉存感觉到了不对劲,“咋不生个煤火?这屋里这么冷,根本存不住人!”夏玉存觉得这屋里比院里还冷呢。可不是咋的,几个钟头之前,他还住在五星级大酒店里,自然那里的暖气多舒服呀!
“你刚回来,觉得冷一点,今年是暖冬,不冷,一个人生个煤火多浪费呀!”老夏头无精打采地说,不像是那个站在村头盼望儿子回来的老夏头。
“你说啥一个人,二婶子呢?”说着,夏玉存不管那么多就到东屋去找,结果床上棉被没有叠,应该是老爹刚才才从被窝里爬出来,看床上根本不像两个人住的样子。他急忙出来,到西屋自己住的房间去看,心里已经相信老两口这是吵架了。可是西屋更是没有人影,床上他上次离开时啥样现在还是啥样。
然后大步出来,厨房也没人,他就感觉不妙,“爹,你说句话呀,二婶子呢?吵架了?”这时候老夏头已经在对着旱烟袋巴扎巴扎抽呢。“爹,你说句话呀,二婶子到底去哪儿啦?”
“不知道。人家老吴家的人,我咋会知道?”听儿子问急了,老夏头憋出一句话来。看来真没错,老俩口这是吵架了,夏玉存没心跟老头多说话,赶紧出来,到吴小妹家院子,这里确实是半开着门,在门口就能闻到厨房的香味,“二”还没说出口,夏玉存觉得这样不行,干脆心一横,直接喊了,“娘,我回来了!”
应声,二婶子从厨房出来,系着围腰,看来正在厨房忙活呢,“看看俺儿子回来了,赶紧的,外面天冷,先坐屋里暖和暖和。”二婶子还是那个二婶子,对玉存的热情那是从骨子里的,并没有任何改变。夏玉存也进了屋,觉得挺暖心的,看看堂屋中间有个小蜂窝煤炉子,上面还搁了一个铝茶壶,茶壶正往外冒着热气呢。
“小妹呢?”同样四处瞧瞧,没有小妹的影子,就问。
“上次你忘了,小妹不是说,过年不回来了。”
“那是耍性子的,不可能不回来!”夏玉存不相信,掏出手机就要拨给京城的吴小妹。结果手机是掏出来了,可是屋里没有信号,手机算是个废物。暂时将手机装进口袋里,问,“娘,俺爹他生气了?”
“别理他,死葛宁头(当地土话,老倔头),我看他能坚持多久!”二婶子一句话,证实了两个人肯定是闹别扭了,不过看二婶子的精神头,应该不是原则性矛盾。“你等着,还没吃晌午饭吧,正好,过年东西啥都有,你先吃着,我给你弄完热汤,暖暖身子!”二婶子像是变魔术一样,先是弄了一个条筐,也可以说是个篮子,里面有油条菜角大馒头,这是梁家沟过年家家户户必备的吃食。
二婶子去厨房了。夏玉存确实有点饿了,先是吃了两个大菜角,然后去拿油条的时候,好奇心大,就拿了一个大馒头,觉得馒头的重量像是空的,就顺手一掰两半,哈哈,原来里面是红薯豆包馅儿的,这对小时候就没有娘跟着老爹长大的夏玉存来说,可是稀奇得很。过去大家都蒸这样带馅儿的大馒头,可是老夏头可能是不会,亦或是嫌麻烦,反正在夏玉存的记忆里从来没吃过这样的馒头。今年有了二婶子,算是有口福了。看着那红豆和红薯馅儿,先是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才咬上一大口,直接啃了大半的馅儿进去,甜甜糯糯,味道真是好极了!
“来了,我儿回来了,今天的汤味道也特别好,平时不舍得吃的鸡精,今天专门加了一点,你品尝一下,是不是像人家传说的那样,特别鲜!”二婶子一边从盆里往碗里盛汤,一边絮叨说。人上了年纪,都喜欢说话,这是人老了一个显著标志。不过,二婶子刚刚五十,看上去很年轻,应该是跟老夏头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也被传染上这个毛病了。在过去,夏玉存从来没觉得二婶子这么喜欢说话,更不要说自己夸自己了。
“这也太多了,我根本喝不完!”盛了一碗,里面还有很多,夏玉存就说。
“没事儿,你先喝,不是还有人在生气呢,等生完气,不是也会饿的嘛!”夏玉存正喝汤呢,听到二婶子这句话,差一点笑出声把嘴里的汤给吐出来,他还是努力憋住了。看来这人老了,跟年轻人没啥区别,同样也是喜欢争强斗气呢。
这边夏玉存还没喝完,就听到大门口传来老夏头的声音,“玉存,咋不回来呢,有人找!”二婶子捂住嘴笑,夏玉存也觉得老爹这是没话找话说的。等到老头喊到第三遍,二婶子就说,“玉存,出去看看,大过年的,在外面这么扯着嗓子喊,不吉利。”这么一句话,夏玉存心知肚明,二婶子还是惦记老夏头呢。
“咋了,谁呀?”出来,看到自己老爹,嘴角就不自主地笑。
老夏头看得出来,这是在人家家里吃了好东西了,嘴角的汤汁还没抹掉呢,可是家里确实来人了,顾不了那么多,就说,“老梁头,在家里等着呢!”
一个老梁头,让夏玉存心里一惊,虽说不喜欢这家人,可是毕竟跟梁芳还有着那层关系,也不能把人家晾在家里,“他咋知道我回来了?”
“回家去自己问!”老夏头走到了自家门口,还没忘回头看了一眼二婶子家大门,也许他是期望这个时候二婶子能够追出来,跟着儿子回家呢。
进门掀开棉帘子,可不是,不只是梁芳爹一个人,还有她娘,老两口没有坐,而是站着直跺脚,看到帘子动了,屋里的两个人才算是止住跺脚的动作。
“梁叔,”看着差一点儿成为老丈人的梁芳父亲,夏玉存还是礼貌地叫了一声。
“哎,还是俺家玉存懂礼貌。听说你在外头挣了大钱,咋也不给你爹买点蜂窝煤,好赖弄个煤火,去去寒气。”老梁大叔本是好意,可是话说出来,不是那个味道。可是夏玉存不在乎,对于这老两口要不是看在大过年的,直接就会赶出去的。自己亲闺女都不向着,就知道向着那个逄家的钱和关系。
“不冷,今年是个暖冬。”老夏头还是那句话。
“他二婶子呢?不是说,”梁芳娘恐怕人家把她当成哑巴卖了,就问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只是问了半截,被老梁大叔的目光给逼了回去。屋里人谁不明白,她的意思,你们不是住在一起了,女主人咋就不在呢?
“大叔,你有啥事儿?”夏玉存不想这老两口在家里待着,就赶紧问,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走人。
“坐,都坐下来,我灶火里正烧水呢,整年不见面,来家了,好赖喝口水!”老夏头不明白儿子的意思,还以为家里一直没有来客人,好不容易儿子回来,跟着屁股后头就有人来了,心里还是挺自豪的。再说,过去老梁家可是地主,这个村,为啥叫梁家沟,还不就是因为这个老梁大叔吗,只不过后来梁家富了,人丁一直不兴旺,就老夏头所知,连续三代单传了。这不到了梁芳和梁华她们姐妹俩,梁家就算是绝户头了。
等老夏头出去,老梁大叔才说,“玉存,有些事儿都过去了,如今梁芳都有了孩子,那个胖墩老招人喜欢了。”
“你咋像个娘们呢,想问啥就直接问呗!”梁芳娘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自己男人的话,在她眼里,即便大家都传说这个夏玉存在外面干成大事儿,可是今天进屋一看,也就是那么回事儿,看来传说是不可信的。所以,她根本就不把夏玉存看在眼里。
“那好,玉存,你到底知不知道俺家梁芳的下落?”
如果老两口好说好商量,看在乡亲的份上,也许夏玉存可以透露一点消息,可是这个女人那个不屑的眼神让夏玉存不舒服,也就随口答曰,“你们家的事儿,跟我有啥关系?”
“别呀,”老梁大叔还想说啥,就被自己老伴拉了胳膊,“走,我说不要来,非得来,看他那样子像是知道的人嘛?没出息的家伙,幸亏俺家梁芳没有嫁给这样的窝囊废男人!”
夏玉存心里笑笑,老子懒得跟你们一样,看在是长辈的份上,他还是送出屋门,正好碰到老夏头端着两碗茶水,看到人家要走了,赶紧放在石桌子上,追着人家说,“多坐一会儿呀!好赖喝口水!”
人家走远了,老夏头木木地回来,夏玉存说,“爹,不要啥人来了都让进屋!”
“你这孩子,你难道不知道你梁叔是咱家的东家。你爷爷在世的时候,经常说,咱们不能忘了谁是东家,咱们给人家种地,人家东家没少贴补咱家!”
“爹,这都是九十年代了,你说的那都是老古董了。以后梁家人来,一律不让进屋!”自己老爹这些话都听得耳朵长茧子了,可是每次他都说,好像是光荣家史一般。可是在夏玉存这一代人心里,地主就是剥削农民的,哪有什么善良的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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