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忠顺王府,书房。
一个中年人站在窗前,目光深沉的眺望着皇城,雨幕似乎并不能阻挡他的视线。
他正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忠顺亲王朱恺。
笃笃。
书房的门忽然被敲响。
“进来。”他淡淡应了一声。
一个与他长相颇为相似的年轻人走进了房中,正是他的长子,朱明。
“父王,出大事了!”朱明快步来到了他的身边,神色中满是兴奋。
朱恺并没有询问什么事:“我教过你什么?”
朱明一愣,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连忙行礼:“孩儿知错。日后定当谨言慎行,小心稳重。”
朱恺一直都要求他谨言慎行,要他喜怒不形于色,但他生性跋扈乖张,哪里能沉稳得起来。
“将《摩柯经》抄十遍。”朱恺给出了惩罚。
“是,孩儿谨记父王教诲。”朱明头皮一麻,但他不敢反抗,只能乖乖认罚。
“说吧,何事?”朱恺这才开口询问。
朱明定了定神,以尽量平缓的语气说道:“贾珍,死了。”
“你说谁?”朱恺转身看向他,脸色微变。
“宁国公贾演曾孙,三品爵威烈将军,贾氏一族的族长,贾珍!”朱明忍不住再次露出了喜色。
“此事当真?”朱恺没有注意到朱明的“错误”,因为他自己也是有些失态。
朱明重重点头:“千真万确,宛平县令亲自去了。”
“宛平县令?此事与他何干?”
“咱们的人发来了密信,说是那贾珍是被人所杀,一刀封喉,死的干净利落,这才惊动了县衙。”朱明低声道。
“哦?可知是何人所为?”朱恺一惊,贾珍竟然是被人杀死的。
“这却是不知,据说是蒙面的黑衣刺客。”
“黑衣刺客?”朱恺微微皱眉,他在房里踱了几步,忽然开口,“你速去贾家吊唁。”
朱明一愣,满脸的不解:“父王,他们贾家与我们忠顺王府素来不对付,他们死了人,我们为何要去吊唁?”
“正是与他不对付,才要去吊唁。”朱恺脸色凝重,“此事怕是非同寻常,你此去,一是为了避嫌,二是瞧瞧有何不寻常之处。”
“避嫌?父王你是说,我们与他不对付,有人会怀疑我们?”
“不错。”
“就算怀疑又如何呢?又不是我们下的手,我们何惧之有?何必卑躬屈膝的去瞧他们脸色?”朱明忍不住问道。
他非常讨厌贾家,不想对他们点头哈腰的,哪怕对方是死人。
朱恺摇头:“你不必瞧他们脸色,哪怕你看着贾珍的尸体发笑,亦是无妨。”
“如此,那我明白了,我这便去准备。”朱明眼睛大亮,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倒是想去贾府了。
朱恺摆了摆手,朱明告退。
待他离去之后,朱恺再次眺望皇城,良久之后,他方才缓缓开口:
“若寻常人怀疑本王,本王自然无惧,可偏偏那人并非常人,而是本王的……”
说着他的目光中忽然迸发出了冷厉的光芒。
“好兄弟!”
……
皇城,养心殿。
一名中年男子正在翻看《冲虚经》,他与朱恺的长相极为相似,所不同的是,他的身材更为瘦小,眼神也更加锐利。
他,便是永兴帝朱权!
殿中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监,他名为戴安,伺候了朱权整整三十年。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戴安连忙上前,从那人手里接过了一张字条。
不过他并没有看字条上的内容,而是静悄悄的站回了原位,他很清楚,不该他看的东西不能看。
半个时辰之后,一直埋头读书的朱权忽然靠在了龙椅上,神情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戴安见状连忙为他捏肩。
好一会之后,朱权这才开口:“念。”
戴安连忙展开了字条,眼神一变:“宁国府贾珍遇刺身亡。”
听到这句话,朱权顿时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阴冷:“遇刺?好,好的很!”
贾家虽然是他打算铲除的目标,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一个勋贵竟然会被刺杀,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他身旁的戴安心头一跳,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尽量不引起他的注意,每当他以这样的方式说话时,就一定会有人要掉脑袋。
但朱权似乎并未忘记他的存在:“你以为是何人所为?”
“陛下,老奴只知伺候陛下,其余一概不知。”戴安连忙答道。
只做事不说话,不发表意见,是他能在朱权身边活三十年的最大秘诀,那些多嘴的,自以为自己聪明的都已经去投胎了。
“你这老货,倒是会卖乖!”朱权瞪了他一眼,“朕让你说,你说便是。”
戴安知道躲不过去,只能开口:
“回陛下,老奴听闻这贾珍素来轻狂,许是他得罪了什么亡命之徒也未可知。”
他知道朱权真正的心思是什么,自然很轻易的避开了。
“亡命之徒?”朱权冷笑,“说的不错,这京城乃至朝堂之上,确有不少亡命之徒。”
他在位这么多年,依然没能将这一批“亡命之徒”肃清,这也导致了他极端多疑猜忌。
戴安闻言心头一惊,连忙再次化身泥塑,一语不发。
“传朕旨意,此案交由锦衣卫去侦办,十日之内,朕要一个说法。”朱权忽然开口。
“老奴遵旨。”
戴安连忙应了一声,心头微微一叹,京城怕是又要掀起一轮腥风血雨了。
因为,朱权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说法”,到底什么样的“说法”才合他的心意?
正当他要去传旨的时候,朱权又问:“听闻荣国府那痴傻儿开窍了?”
“回陛下,老奴不知。”戴安心头一阵突突,他竟然连荣国府的一个傻小子都记在心里!
朱权挥了挥手:“去吧。”
“老奴遵旨。”戴安连忙离去。
他离开之后,朱权忽然看向了忠顺王府的方向:“是你么?朕的好哥哥?”
他又沉默了一阵,低头看向了桌上的《冲虚经》:
“贾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