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谁?”
黑袍女子看到那和尚,眼里生出浓浓忌惮。对方扛狮而来,信步碎砖,瞧着比王重更有冲击。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老和尚我啊,无名,无姓,无派;是儒,是道,是佛!今儿个披僧袍,你若愿意,可叫我一声‘佛祖’;若不愿意,称我一句‘秃驴’也无妨!”
他此刻扛着石狮子说话,不仅声若洪钟,不显疲惫,反似气力越来越足,便连王重也吃了一惊,心道:“这人内力修为似已达乘光照旷之境,浩瀚浑成,随心所欲。我生平所见,就是东邪、北丐,也不曾有这样的修为!”
黑袍女神色一冷,道:“管你是道是僧,敢在相府门前撒野,一律通通拿下!”
她不似王重机敏,看老和尚举了这么久的石狮子,心道对方必已快到气竭力衰之时,却可先将这最弱的拿下,再去对付王重。如此逐个击破,胜算方才最大。
老和尚瞧见对方手中的黑色令牌,忽的眯眼一笑,道:“我却不知数十年前威震江湖的明教,竟然甘心情愿做起了官府的马前卒,倒真个令和尚我大开眼界呢!”
黑袍女子冷哼一声,道:“你们中原向来都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明教自也懂这样的道理,又有什么稀奇的?”
“不稀奇,不稀奇!”
老和尚摆摆手,道:“当年那位黄先生以一人之力,几乎将尔等屠杀殆尽,这才转道几年,你们便学会了以德报怨。如此心胸,老和尚我是自叹不如!”
黑袍女子脸色一变,心中暗道:“老和尚刚才所言,乃是明教秘辛,向不曾对外人透露过,他是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而且自己此番供奉于相府,确也有借官府之力,在中原复兴明教之意。若这老和尚真是捣乱的,那无论如何,都得将他除掉了!”
想到这里,黑袍女子不禁面色一寒,大声道:“臭和尚,我不知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且先吃我几招再说吧!”说罢,举起手中的黑色令牌,脚尖一点,朝着老和尚飞掠而去。
她这一出手,骤然可见其武功玄妙之处。
众人只觉那身影飘忽在前,忽焉在后,似左实右,似实而虚,堪称诡异之极。
若一般高手陡然遇到这样的身法,说不准便得栽个大跟头!
可老和尚面对黑袍女子如此凌厉的功夫,竟是不慌不忙,哈哈一笑,举起手中石狮,“嗖”地砸了出去,去势之快,如扔泥丸。
黑袍女子见状,不由大吃一惊,她一身功夫向来以灵巧奇诡为重,老和尚随手一击,看似平平无奇,却将她后续所有的变化给封堵住了。且这石狮势大力沉,如大山压来,不禁平添三分威力,硬接已是不能!
黑袍女子正想躲闪,谁知足下方动,老和尚忽的欺身而至,到了她身前,手下一拨一挑,又将石狮子于半空中给接住,狠狠朝她身前掼下。
气浪一涌,黑袍女子站立不住,差点栽倒,勉强凭借身法倒翻出去,哪知刚一抬头,那石狮子又是衔尾而至。
她一咬牙,旋即将手中黑色令牌横架,硬抗一击,随后借力飞退,可才行两步,身后忽生刺痛。猛一转头,心中顿时骇然至极。
只见老和尚不知何时竟又到了她身后,依旧举着石狮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黑袍女子心中暗暗叫苦,刚才强拼一招,脏腑隐受暗伤,此时内息滞涩,若对方再来一下,自己定是没有活路的。
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际,却见那和尚忽念了一声佛号,也不用石狮攻击,只是平举出一根手指,轻轻按在黑袍女子肩上。
刹那间,黑衣女人只觉肩头巨力如山,身子瞬间不听使唤,“砰”的一声,便被和尚一根手指按在地上,跌了个头破血流,极是狼狈。
老和尚一招制服黑袍女子,脸上却无半分喜色,反而心疼地看着石狮上面被黑色令牌磕出来的几个口子,念念有词道:“哎呀,你这女娃下手真是没轻没重,将我从少林借来的狮子磕成这副模样,后边儿可不好跟人交代了。”
黑袍女子“哇”的喷出一口瘀血,再看那和尚时,身子竟有些瑟瑟发抖,生怕对方再发杀招,赶忙道:“要多少钱,我赔你便是!”
老和尚却捶胸顿足,哇哇叫道:“这石狮子从少林建寺起便立在那儿,几百年风吹日晒都不曾毁坏,如今早就是古董一样的宝贝。你把它弄坏了,那是用钱能赔的起的吗?”
黑袍女子心中大为无语,暗骂道:“你既知是古董,如何又要捏在手中把玩,将它扔来扔去?此时哭爹喊娘,不觉有些可笑吗?”但她这话只敢放在心里嘀咕,顿了片刻后,方才无奈道:“那你要如何?”
老和尚眼珠一转,忽的指向她手中的令牌,说道:“你这手里的宝贝,瞧着倒像古董,不如借给和尚把玩几天如何?”
“不行!”
黑袍女子脸色一变,双手往袖内缩去,冷声斥道:“此乃我明教至宝圣火令,岂能轻易借给旁人?”
老和尚昂首道:“刚才可是女娃娃你自己说要赔偿的!”
黑袍女子道:“除了圣火令,你要什么赔偿都行!”
老和尚嘿嘿一笑:“这买卖都讲究个你情我愿,你既坏了我的宝贝,现在我也只想要你的宝贝,咱们一来二去,清楚明白,才是个真正的不赔不赚!”
“不行,不行,万万不行!”黑袍女子大惊失色:“除了这个,别的都可以!”
老和尚大笑一声:“我借这石狮子时,那少林的主持也说不肯,到最后还不是借了?所以说啊,万事定无绝对,切忌把话说满!”说罢,大手一挥,便朝这黑袍女子抓去。
他身负无双巨力,此时抓起受伤的黑袍女子,便如拎一只小鸡仔般,哪怕对方一身武功,竟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力。
只见他轻轻抖了两下,便听“叮叮”两声,两块铁片就从黑袍女子身上掉了出来。
老和尚哈哈一笑,正要伸手去捡,就听旁边传来一道冷峻的声音:“慢着!”
和尚闻言,转过头去,见王重缓缓朝他走来,于是拿出酒壶,灌了一口酒,道:“怎么,娃娃,你也想要这宝贝?”
王重点点头:“不错,在下确实对圣火令有点兴趣。”
和尚眯眼一笑:“只可惜,这宝贝现在是和尚的了!”说罢,又面露促狭之意,道:“不过这女娃娃倒有几分姿色,都说年少慕艾,和尚做主送给你当媳妇儿如何?”旋即手腕一翻,黑袍女子竟似被人以钢索缚住,不由自主飞向王重。
王重哼了一声,单手一拍,便要泄力,可一着手,却觉手下空空荡荡,浑无一丝劲力,正觉奇怪,一道劲力忽从黑袍女子身上陡然涌出,直如汪洋洪湖,绵绵不尽。
王重脸色一变,当即沉身扎马,无极桩功的架子一出,浑身肌肉皮膜纷纷颤动,将一身劲力尽数传导至脚下。
此时细细看去,那青砖上已布满裂纹,如蛛网一般,绵延足有半步之远。
老和尚见王重居然把人接住了,双眼不禁一亮,大声赞道:“好厉害的泄力法门,真叫和尚我叹为观止!”
王重脸色微沉,他以前沉迷练武,《射雕》看的不多,只知道这方天地,数五绝功夫最高,故而那日于太湖之上赢了东邪、北丐之后,心中早已自比为天下第一。
不想今日遇到个和尚,不仅控劲之道一点不输自己,便是武功修为也只在伯仲之间。
就刚才那一手,若非自己金丹有成,全身无处不可化劲,换作四大宗师来了,都要吃个大大的暗亏!
王重想试探对方底细,不动声色道:“和尚,你武功不俗,在下生平仅见,定也非寂寂无名之辈。咱们何必打哑迷、卖关子,互通一下名姓如何?”
老和尚将两块圣火令小心揣在怀中,这才抬头道:“说了你又不信,老和尚已脱了红尘,哪里还有名姓?”
王重嗤笑一声:“既然脱了红尘,缘何还要做强夺宝物的勾当?”
老和尚却是呵呵一笑,摇头晃脑道:“于和尚来说,这天地日月,芸芸众生,俱是镜花水月,空空如也。既然做什么都是空,又何来夺宝一说呢?”
王重冷哼道:“和尚都是这般诡辩吗?那和尚觉得在下也是空吗?”
老和尚哈哈一笑:“你当然不是空,你是‘佛’,不过这天底下的佛只能有一个,所以和尚我只能笑纳了!”
说罢,他运起神功,对着地上石狮挥手一抓,喝声道:“起!”话语间,便将千斤石狮举过头顶,接着如释迦掷象一般,往前一推,石狮便如一颗炮弹,猛地飞向王重,其威势更胜之前,叫人见之色变。
王重似是早有准备,见到石狮飞来,腰身往后一弯,如劲弓搭箭,托住石狮尾处,太极泄力法门一出,顺着来势往上一抛,石狮便如绣球一般在空中转了个圈,瞬间便泄去了三层力道。
待它下坠之时,王重倏忽间又连画三个圆弧,一个大似一个,石狮便在他手中翻滚。待得三圈转尽,王重吐气开声,单手一按,石狮已如轻絮一团,悄然落在脚边,竟没发出一丝声响。
“啪啪啪……”
老和尚见此,竟然鼓起掌来,大声道:“好好好,绵绵若存,用之不存,你这一手功夫,已然尽窥道家武学之精髓了。便是昔日我那位知己好友,都不如你领会的精深呢!”
王重冷眼瞧他,心中忌惮之意更甚,口中却不饶人,道:“你既知道我的厉害,还不快将东西交出来?”
老和尚将酒壶举起,如长鲸吸水一般,喝了一口酒后,摇头笑道:“你有这门功夫,放在二十年前,和尚定然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和尚那位友人曾给我看过一门奇功,亦是内蕴黄老之精妙。和尚思之数年,近日终有所得,便也创出一门功夫,名曰《九阳神功》,同样有阴阳调和,刚柔并济之奇效,汝可瞧好了!”
他话音才落,王重心头早已震惊到无以复加。原来这位行事不羁,举止怪诞的和尚,竟然就是《九阳神功》的作者!
要知道张无忌仅练会了这门武功,功夫就已近乎天下无敌,那创功之人功夫又该到了何等境界?
难怪这老和尚的功夫会远在四大宗师之上!
王重收起小心,抬眸朝他望去,两人目光相接,便如磁石一般牢牢吸住。
他本想用目击之法扰乱老和尚的心神,可对方修成“九阳神功”,早已内外合一,无坚不摧,成就金刚不坏之身,诸邪皆不可侵。
刹那间,两人衣摆无风而动,旋风平地而起,气势光是弥漫一丝出去,都叫旁人心惊胆战。
就在气势即将到达顶点之时,王重动了。他眯起眼睛,竖拳于胸,一道流风似从体内生出,衣袍也随之起伏。
随即,王重一拳击出,劲力忽涨忽缩,势如波浪,打在那和尚身上。可拳劲才刚遇上他的身子,瞬间便如清风拂柳,流淌而过。
王重神色不改,问道:“和尚,这有什么说道吗?”
和尚笑道:“这叫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不过后面还接了一句……”
王重眉毛一挑,“哦”了一声,道:“是什么?”
和尚大笑一声,朗声道:“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
最后一句,他的声量越来越高,一字高过一字,似比雷霆都激荡几分,旁边几个功夫低微的侍卫已经被震晕了过去,便是穆念慈和那黑袍女子也都捂着耳朵,痛苦不堪。
一语喝罢,和尚伸出五指,如抚琴鼓瑟般往前一送。
王重不敢托大,混元一气运转周身,气血翻腾如沸,体内温度极速升高,脸色变为一片赤红,鼻尖亦是氤氲出一团白气,手臂肌肉蠕动,瞬间膨大三倍!
一拳一掌,凝空相交,天地似也变得无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