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莉特·莉莉·波特睁开了双眼,盯着头顶低矮、倾斜的天花板发呆,好像她现在正待在一个楼梯下的小房间里?
令人特别熟悉的小房间。
她眨了眨眼,不是很奇怪,自己不是第一次梦见了自己回到了女贞路4号,只不过这感觉第一次如此真实。
想了一会,哈莉感觉自己一定又是在做梦——她都当了一千年的霍格沃茨校长了,怎么可能回到自己小时候的亲戚家里呢?
于是,她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过去,昨天万圣夜晚宴上学生闹得太晚了。
但是下一刻,哈莉就被惊醒了——这地方怎么窄得只够她蜷缩着睡,床板为什么又这么硬呢?!
她直起身,却差一点就一头撞在一个从天花板垂下来的、没有灯罩的灯泡上。
在昏暗中摸索了一下,哈莉在一个熟悉的位置,拽到了灯绳。
咔哒一声,头顶的白炽灯泡就亮了起来,惨白的光线照亮了碗柜,让哈莉看清了一切。
她怎么就从校长办公室里蓬松柔软、堆满抱枕的床上,莫名其妙地跑来小时候住过的碗柜里了呢?!
哈莉正惊讶着,碗柜的小门外就传来,哪怕过去一千年仍旧记忆犹新的催促声:“起来!哈莉,该起床了!快点,平底锅上的培根要焦了!”
这记忆深入骨髓,哈莉虽然不明情况,但还是本能地回答:“来了,佩妮姨妈!”
话音刚落,她人都差点傻了。
佩妮姨妈?
她的佩妮姨妈不是一千年前就病逝了吗?!
哈莉举起自己的双手,惊讶地发现它们变了样子。她不信邪地掰了一下手指,发现这不是梦,它们的尺寸确实都缩小了。
她的手臂也完全不像她记忆里久经锻炼的结实匀称,而是她小时候营养不良时的纤细瘦弱。
这别说长枪了,连剑都握不住吧?
千年经验的近战巫师想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她战斗的本领一下子全废了啊。
但她强忍住了,又摸索了一下全身,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还真回到了小时候那具瘦削不堪的身躯里。
怎么可能?!
这时,可能是对哈莉效率感到不满,她的姨妈重重地拍打她的房门——也就是碗柜的小门。
佩妮姨妈尖声追问:“快点!你到底起来了没有?!”
哈莉只好先应付她:“快了。”
“快了?那就赶紧,我要你去煎培根,可别给我煎糊了!今天是你们小学的期末考试,我要让这一天都顺顺利利的。”佩妮厉声命令,“如果你敢让达力在生日的前一天考砸,我就要你好看!”
哈莉捏了一下眉心,校长的本能浮了上来,让她忍不住想多锐评几句。
要是一块焦掉的培根,就能让她的表哥达力·德思礼考砸期末考试,那他这个学期都在学些什么?!
但理智告诉她,最好别说话,先去确认到底是什么情况。
太过真实的梦境?
学生们的恶作剧?
敌人布下的陷阱?
还是……
哈莉决定先离开碗柜,她穿好衣服,没去管碗柜里横行无忌的蜘蛛,小时候的她早就学会和它们和谐相处了。
顺着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走廊,刚走进厨房,她就迎来了弗农姨夫每天早上的问候。
“把你的头发梳整齐,女孩!”他一边冲着哈莉咆哮,一边翻阅每日的早报,“邋里邋遢的,真是不像话,就跟你父亲一个德行!”
达力罕见地早起了,可能是感觉到期末考试的威胁,更可能是想趁早餐时间再和父母要求明天的生日礼物。
果然,达力坐到餐桌边上,就冲着他的母亲大喊大叫:“我明天要看见比去年更多的礼物!绝对不能比三十件少!”
“哦,我的心肝宝贝。”佩妮宠溺地说,“明天绝对不会令你失望的,毕竟我们可不是每年都过十岁生日。”
达力的……十岁生日?
哈莉像被冻住了一样,站在厨房门口,一动不动。
佩妮闻到了焦味,转身一看,发现自己的外甥女还站在门口发呆,顿时就火冒三丈。
她刚想狠狠地痛骂一顿,就看见了哈莉的小脸苍白到没有血色,就和……
就和佩妮最后一次见到莉莉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
这一瞬间,自己外甥女的面孔和佩妮记忆中妹妹的面孔重叠了起来。
佩妮张了张嘴,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没能抓住机会,因为在下一秒,她的外甥女就转身跑走了。
哈莉冲出了德思礼家的门,离开这栋她从未当做是家的房子,直奔自己曾经就读的小学而去。
明天就是达力的十岁生日,那今天就是1990年的6月22日!
她听见佩妮姨妈说起期末考试的时候,就该确认一下的!
哈莉对此感到无比懊恼,万一就是在厨房的这一耽搁,让她没能赶上呢?
在这一天,发生了一件影响哈莉一生的大事,让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是一个巫师,第一次知道自己能使用魔法,第一次知道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享有盛名……
同样,也就在这一天,她失去了一切,变得声名狼藉。
她被很多大人联手陷害进了阿兹卡班,同时也被剥夺了拥有魔杖、前往霍格沃茨上学的权利。
哈莉的人生至此走上了弯路,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又走回到正途。
她鼓起了赌命的勇气,才从阿兹卡班越狱,又在自学成才后,追查当年的真相,还了自己一个清白。
能从一个从阿兹卡班越狱的囚犯,一路向前,最后成为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史上在任最久的校长,她觉得自己的故事真的励志。
但无数的遗憾已经发生了,这是令哈莉最难受的。
而且,因为当事人都死光了——大部分是被她弄死的,她报复的时候可能动手得又太快了一点,所以长大成人的哈莉没能查清事情原委。
审判前后的一些迷离曲折,这些人为什么要陷害她,有一些人为什么没有伸出援手,这些事至今都让她感到疑惑。
但哈莉亲身经历的事发过程,她一清二楚,所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过去,但知道现在自己最想做什么!
这一次,她要从源头上阻止冤案的发生!
哈莉用手在脖子上摸索了一下,本想确认一下准确的时间,却发现本应挂在那里的那件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不见了。
也对,她毕竟是在今天晚上,被扔进阿兹卡班后,才得到了它。
它的价值和意义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但哈莉此时并不感到遗憾。
如果她能阻止一切的发生,那这代价完全可以接受。
哈莉一边拼命回忆冤案的细节,一边快速奔跑到了她小时候的学校,熟门熟路地直奔后门。
这个时间离学生到校的时间还很早,前面大门没有开,但后面的小门已经开了。
她老远就看见了,校工正在进行每天的工作,把一车煤运进门,给学校的旧锅炉添水加煤。
哈莉和达力就读的这所麻瓜小学,它的校舍往好一点说是“历史悠久”,往坏一点说就是设施陈旧。都快二十一世纪了,还在用烧煤的锅炉。
一到了后门所在的这条街上,哈莉就放慢了脚步,留意起那个到现场栽害的食死徒,看看他现在的位置在哪里。
但就像她想的一样,食死徒埃文·罗齐尔还没有到。
哈莉知道,罗齐尔在动手前,曾经多次来到这所学校观察自己的日常行踪,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来学校。
在她所在的那个班进入五年级后,老师给班上的学生都分派了一些劳动,男生们被分去打扫操场和体育馆,女生则被分配到兔舍,照顾一窝侏儒兔。
由于大多数女孩都只喜欢侏儒兔可爱的外形,却不喜欢清理气味难闻的兔舍,所以这些任务被推给了班里唯一自告奋勇的边缘人——也就是哈莉自己。
她喜欢亲手照顾这窝兔子。
在这一年里,五年级的哈莉每天都会提早来到学校,清理兔舍里的粪便,给这窝兔子加水、添食,轻轻抚摸兔子柔软的毛。
上课前这一段哈莉落单的时间,学校内的人也很少,就是这个食死徒挑中的机会。
但哈莉今天比往常到的还要早,她甚至没走门,而是从拐角栏杆之间一个比较大的缝隙里钻了进去——这是一条她平常被达力追赶时找到的捷径,只有像小哈莉一样瘦弱的孩子可以通过。
她的目的地很明确,就是兔舍。
一路上,哈莉都尽量避开别人,不想让人知道她已经来了学校,她要尽可能占到情报优势。
兔舍就在学校的后门附近,靠近锅炉房,是一间独立的小木屋。
哈莉在推开那扇木门前,犹豫了一下。
这扇门经常出现在她的噩梦里,她就担心门后的地上又一次铺满了尸体和血迹。
不过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哈莉果断地走了进去,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畏首畏尾的小女孩了。
但当她看到自己的兔子都还好好地活着,这还是给了她很大的精神冲击。
“还活着……”哈莉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跪倒在兔笼前面,看向那些正在啃着饲料的小兔子,“太好了,你们都还活着,还没有被‘他们’切掉四肢、划开腹部、拔出脊椎……”
在回来以后,她第一次有了真实感。
一些被坏人夺走的无辜生命,此时仍在自然地呼吸。
哈莉下了决心,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不会放任悲剧第二次发生。
她快速给笼子里填上饲料,又小心地锁好兔舍的门,躲到了附近一个灌木丛后面,等待着。
兔舍中发生的那场惨剧,最初的起因是前一天达力一伙在放学后照例来追打他们眼里的怪胎哈莉·波特,使哈莉在狼狈逃窜的时候,不小心忘了锁上兔舍的门。
第二天才会有三个麻瓜男孩,在哈莉来之前闯入了兔舍,给她留下了门后那个总是出现在噩梦里的景象,又把她摁在兔子们的血泊里痛打了一顿,让她遍体鳞伤。
她来整理一下整个事件的过程。
在那场陷害哈莉的审判上,那些陪审团的眼中,事情是这样的。
在附近公立中学上学的三个男孩,打算在上学前找点乐子,随机挑中了习惯早来学校的哈莉。
而哈莉这个小巫师呢,又在暴力和恐怖之下,生出了想要他们死的念头,出于愤怒用魔力引爆了隔壁的锅炉房,炸死了这三个男孩,还波及到了校舍的数十名师生。
有人引导了舆论,淡化了三个麻瓜男孩的所作所为,重点向陪审团述说了哈莉的“严重罪行”。
又有人诱导了年幼的哈莉,让她在法庭上做出了不利于自己的陈述。
就连这场审判的主持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追求,完全不管哈莉这个被冤枉重判的小巫师的死活。
最终,多方合力,共同酿成了这场冤案。
而事实真相呢,哈莉记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来得及生气,她遭遇殴打时,除了本能的躲闪,就是在悲痛自己惨死的兔子。
至于那三个麻瓜男孩……以前哈莉以为他们就是单纯的坏,才玩闹一样地弄死了她的兔子。
但在几年之后,她追查到了幕后真凶,才知道他们同样是受害者,被夺魂咒驱使,当做扳倒哈莉的祭品,最后死在了隔壁锅炉房的爆炸中。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名战后逃脱惩罚的食死徒——埃文·罗齐尔。
此时,一身麻瓜打扮的埃文正站在后门的旁边,隔着一条街目送他操控的三个麻瓜男孩。他们借着送煤车的遮挡,避开其他麻瓜的视线溜了进去。
为了一些目的,埃文的同谋需要陷害大难不死的女孩,但他心里还藏着自己的目的。
再过二十分钟,就应该到哈莉·波特来到学校的时间了,而在那之前……
埃文冷酷地想,他的傀儡会把准备都做好,看看大难不死的女孩,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大难不死的女孩是如何击败黑魔王的?
在黑巫师中广为流传着一种说法,大难不死的女孩其实是一名了不起的黑巫师的转世。
因此,她才能在一岁出头,就击败了实力高强的黑魔王。
邓布利多不得不将哈莉·波特藏在麻瓜的世界,避免她和魔法过多接触,造成比黑魔王更可怕的影响。
可是经过埃文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大名鼎鼎的哈莉·波特竟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
从她身上看不出一点魔法的痕迹,甚至躲不开麻瓜儿童的追打,就像她只是一个哑炮。
埃文感到很失望,他本以为波特可以成为另一面团结黑巫师的旗帜,就像半个世纪前的盖勒特·格林德沃、十年前的黑魔王一样。
但他心里仍然希望,或许是波特为了瞒过邓布利多,隐藏了自己的黑魔法。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埃文决定逼迫她将魔法显现出来。他自己不方便直接动手,但可以用夺魂咒控制其他人去试探一下。
夺魂咒有一个优势,就是它无法被常规手段检测,这就是为什么战后有很多人谎称被夺魂咒控制就能逃脱审判。
同样,夺魂咒也难以被小巫师身上的踪丝监测到。
就算埃文在麻瓜社区使用了这条咒语,只要控制得当,魔法部那些无能之辈就不会有丝毫察觉。
很快,他就能知道结果了。
如果波特确实天生就拥有强大的黑魔法,那自己就把她带走,培养成下一任黑魔王;如果她不是埃文所期待的人……
那事情就更简单了。
埃文露出一个充满期待却十分扭曲的笑容,静静地等待波特的到来。
下一秒,他就感到了不对劲——夺魂咒的连接断开了!
这不可能,埃文惊愕地想,没有魔力的麻瓜不可能自己挣开他施展的夺魂咒!
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区区麻瓜,怎么可能……难道说,邓布利多的人就在附近?!
在混乱中,埃文下意识就抽出了魔杖,却立刻意识到了不妥。
他竟然慌乱之下,自己暴露了巫师的身份,这太失态了!
埃文赶忙想要在被人注意到之前收回魔杖,却没想到,他刚一抬头,就看到了让他呼吸停止的一幕。
在街道的对面,哈莉·波特正冷漠地望着埃文,好像在要求他给出一个能令人满意的解释。
埃文不敢相信地眨了下眼,发现这不是幻觉。
哈莉·波特不再是他见过的那个普通女孩了,此时的她给人感觉更像是一位久居高位的强大巫师。
这正是埃文梦寐以求的,比他期待的还要好。
他不禁狂喜,抛开了和盟友的所有谋划,赶忙追上了她的脚步。
殊不知,他这一去,正在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